第四期
自從成吉思汗創(chuàng)建蒙古帝國、分封子弟功臣,蒙古草原上就出現(xiàn)了各旗的王爺。
斗轉星移,人世滄桑?,F(xiàn)在草原上的王爺基本上都已成為歷史的陳跡,只有成吉思汗的第34代孫、原鄂爾多斯左翼中旗(即現(xiàn)伊金霍洛旗)札薩克多羅郡王奇忠義老先生尚在人世。
因為工作關系,筆者曾數(shù)次拜訪年已75歲的奇老先生。奇老先生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精神矍鑠,向筆者娓娓講述了他頗具傳奇色彩的一生。
一、家族與家世
奇忠義蒙名為“奇渥溫·孛兒只斤·伊爾德尼博錄特”,“奇渥溫”是家族姓氏,“孛兒只斤”是氏族名稱,“伊爾德尼博錄特”是本人名字。漢名取家族姓氏“奇渥溫”的諧音為姓,忠義為名。老先生于1927年8月10日(即成吉思汗逝世700周年)誕生在鄂爾多斯左翼中旗札薩克多羅郡王府里。
奇忠義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公元十六世紀,成吉思汗15世孫達延汗巴圖蒙克統(tǒng)一了漠南蒙古各部,即命其三子巴爾斯博羅特統(tǒng)領鄂爾多斯部,并擔任濟農(nóng),擔負守護和祭祀成吉思汗陵的神圣職責。巴爾斯博羅特即是奇忠義的18代先祖。至奇忠義的13代先祖額璘臣時,清朝代明而立,額璘臣率鄂爾多斯部臣服清朝。清世祖頒詔封額璘臣為多羅郡王世襲罔替,并執(zhí)任鄂爾多斯?jié)r(nóng)。
“鄂爾多斯”是蒙古語,意思是“宮帳群”,也譯作“八白室”,成吉思汗去世之后,窩闊臺汗為了紀念圣祖,在哈拉和林建立了紀念宮帳,祭祀成吉思汗的遺物,稱為“鄂爾多斯”。適應游牧的傳統(tǒng),也受到戰(zhàn)爭的影響,在漫長的歷史歲月里,八白室輾轉遷徙,行遍萬里草原,供人們瞻仰。清朝初年,八白室遷到鄂爾多斯左翼中旗,該旗也因此得名“伊金霍洛”,意為“圣主之陵園”。
奇忠義的曾祖父特古斯阿拉坦呼雅克圖和碩親王在世時,辛亥革命爆發(fā)了。1911年12月,外蒙古封建王公在沙俄策動下推舉哲布尊丹巴活佛宣布“獨立”稱帝,舉世“登極大典”,年號“共戴”。并向內(nèi)蒙古各旗發(fā)出《勸降書》、《優(yōu)待條件》和各種文告。擔任伊克昭盟副盟長的特王會同盟長阿拉賓巴雅爾,號召各旗王公對外蒙提出質(zhì)問,認為蒙古地區(qū)自古就是中國的領土,哲布尊丹巴不能代表整個蒙古。并致電民國政府,表示擁護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反對民族分裂。特王得到民國政府褒獎,晉封和碩親王。家族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統(tǒng)一的傳統(tǒng),自幼就深深地影響著奇忠義。
1937年,奇忠義10周歲時,日軍侵占了包頭,策劃攻占成吉思汗陵,以占領“蒙古人心目中的耶路撒冷”,并派特務烏吉達(真名內(nèi)田勇四郎)前往伊旗,企圖協(xié)迫鄂爾多斯各旗王公將成陵遷往包頭。
奇忠義的祖父伊盟副盟長和碩親王圖布升吉爾格勒臨危不亂,致函盟長沙克都爾扎布召集各旗王公開會,據(jù)理力爭,反對遷陵,圖親王并設計以“抗日軍隊迫近”嚇退了烏吉達,挫敗了日寇陰謀,保護了成陵的安全,維護了中華民族的尊嚴。
祖父以民族大義為重,智勇雙全的高風亮節(jié),給奇忠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啟蒙之路
奇忠義自幼受的是具有草原特色的王府教育。根據(jù)“黃金家族”的家規(guī),子弟必須崇信佛教,尊敬老人,行為端正,處事公道。因此,擇師的要求十分嚴格:思想正派,行為端正;處事公道,心胸開闊;知識淵博,教育有方。奇忠義的祖父據(jù)此標準選擇了3位老先生擔任奇忠義的啟蒙老師,給他講故事,猜謎語,練習繞口令,還帶他到野外傳授大自然的知識。
從5歲開始,奇忠義從父學藏文、念經(jīng)書,每天還要向佛像叩頭。這種叩頭是“五體投地”,首先站立誦經(jīng),然后跪拜、伏倒,以五體貼在地上叩頭。起初叩頭7次,后來增加到108次,不僅增強了對佛的虔誠,也磨練了意志,鍛煉了身體。
學習了一年藏文,奇忠義已經(jīng)會認、能誦,遂師從祖父學習滿文,主要是以清朝《圣旨》為講解對象,理解“忠、孝、仁、愛”。對祖父的教誨,奇忠義至今記憶猶新——“所謂忠是對國主、國家、國法而言;所謂孝是對祖先、祖業(yè)、長輩而言;所謂仁是指個人的品德及行為修養(yǎng);所謂愛則是對大眾而言。作為一個貴族世家子弟,只有盡力達到這4個字的要求,才能不負眾望,自己的江山和事業(yè)才能穩(wěn)如泰山”。
1933年,奇忠義正式拜師學習蒙、漢語文、數(shù)學、歷史(特別是家族史)、政治。并在1939年春到郡王旗衙門當了3個月的練習生,接受從政訓練。
當年秋天,12歲的奇忠義經(jīng)沙盟長批準,成為襲一品銜的頭等臺吉,名副其實的王族成員。受爵之后,其父巴圖吉雅記名札薩克、鎮(zhèn)國公給他起漢名“奇忠義”,并告誡他“忠義”二字是做人的行為規(guī)則:適應時代,維護傳統(tǒng);以禮待人,團結大眾;忠誠事業(yè),有所作為;遵循道德,勤政廉潔;處世公道,堅守信義;刻苦學習,充實自己,不斷提高,自我完善;自信自強,為我民族。父親的教誨伴隨著奇忠義在人生道路上雖歷經(jīng)曲折坎坷而矢志不渝。
三、初涉政壇
1940年春,根據(jù)仕官們的建議,圖親王安排13歲的奇忠義當了1個學期的小教員。
次年,因其父身體不佳,又讓奇忠義暫替其父的承啟工作。仕官們向祖父的請示和祖父對仕官的指示,都由奇忠義負責傳遞。在遇到重大問題,圖親王召集仕官開會研究時,奇忠義也可旁聽。這樣,初涉政壇的奇忠義在政治、道義、禮儀等方面都取得了人生的最初的經(jīng)驗。
同時,在與國民黨駐蒙旗軍政人員的接觸中,也開闊了眼界,初步了解了外部世界的變化。
1941年春,奇忠義隨其父巴圖吉雅赴陜壩謁見傅作義將軍,第一次走出蒙旗,見識了外面的世界。
1943年,奇忠義到保安團當了3個月的兵,與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訓練。這使奇忠義不僅身體得到了鍛煉,獨立生活能力得到了提高,在思想感情上也與普通士兵有了直接的交流,并親身體驗了平民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活狀況。從連隊回到王府,父親對奇忠義說:“這是最后一次對你的鍛煉和考驗。從此,你就要獨立生活了,你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但是我希望不管在任何時代,你都能夠繼承先祖?zhèn)優(yōu)閲鵀槊竦暮脗鹘y(tǒng),做一個有作為的人?!?/SPAN>
辛亥革命之后,推翻了滿清王朝,建立了中華民國,永遠結束了封建王朝的專制統(tǒng)治。但是,在滿清王朝形成的蒙旗制度暨蒙古王公統(tǒng)治,都仍然保留著清朝的體制,這與時代的發(fā)展顯然是矛盾的。同時,不少蒙古王公已經(jīng)大權旁落。握有實權的仕官擁兵自重,形成了對王公特權的嚴重威脅。
早熟的奇忠義感到,王族成員雖有虛名,但是缺少社會影響。只有具有社會地位,才有政治地位,才有講話的權利。因此,他通過旗里交好的仕官與國民黨駐旗官員商議,并經(jīng)祖父同意,在1943年秋擔任了旗保安司令部軍需處長。
王府的嫡長子擔任平民官是不合祖制的,被認為有辱身份。也有的實權人物怕奇忠義出仕影響他們的既得利益,極力阻撓。但是奇忠義的祖父圖親王是位既正統(tǒng)又開明的老人,他看出了長孫的報負,支持了奇忠義的選擇。
四、宦海風濤
當時郡王旗已經(jīng)形成了王爺府、東協(xié)理、西協(xié)理三足鼎立的局面。東、西協(xié)理各擁有1個保安團、2個保的勢力范圍,行政、民事、稅收、征糧、征兵各行其是,只是表面上仍然尊祟王府的權威。
奇忠義任職之后,就舉起了祖父圖親王的旗幟:團結旗民、共同維持旗政、共同抗日。利用圖親王在人們心目中的威望,不分尊卑,廣交朋友。對國民黨派駐郡王旗的官員竭力籠絡,以誠實、虛心、熱情的態(tài)度談心、交流,并通過打麻將、吸鴉片建立關系,溝通感情。奇忠義通過推薦自己的老師——德高望重的阿迪亞擔任管旗章京,推薦國民黨蒙藏委員會駐郡王旗協(xié)贊專員施宗森擔任旗保安司令部上校參謀長并晉升一級等步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權力基礎。
1945年春,伊盟盟長沙克都爾扎布病逝,各方人士爭取擔任他遺留的伊盟盟長、伊盟保安司令長官、綏境蒙政會委員長、蒙旗宣慰使等職務,各施手段,紛紛活動,風云變幻。奇忠義多方運籌,縱橫捭闔,以駿馬、鴉片等厚禮交好國民黨伊盟警備司令陳玉甲,并通過施宗森等人聯(lián)絡國民黨軍政官員和蒙旗實權人物,向蒙藏委員會推薦,終于獲得成功。7月份,由行政院任命圖親王為綏境蒙政會委員長、伊克昭盟盟長兼保安司令長官。圖親王于8月帶奇忠義赴新街鎮(zhèn)任綏境蒙政會委員長。經(jīng)塞北文豪、土默特總管、綏境蒙政會副委員長榮祥推薦,奇忠義任財經(jīng)委員會委員,并留會協(xié)助榮祥處理日常工作。這時,傳來了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奇忠義與以抗日著稱的祖父圖布升吉爾格勒和碩親王一起,分享了勝利的喜悅。
1945年11月底,奇忠義的父親巴圖吉雅病逝。圖親王力排他議,在1946年正月18日召集東、西協(xié)理、管旗章京、東、西梅林參加的5大經(jīng)肯高級旗務會議,宣布“長孫奇忠義登記為記名札薩克,并立即電報蒙藏委員會備案”。第二天吉時,為奇忠義舉行了記名大典儀式。首先他向大廳中端坐的祖父叩頭。圖親王端起盛滿鮮奶的銀碗,給他斟了滿滿一手心,奇忠義跪著一飲而盡。接著圖親王把身邊放著的朝服遞給奇忠義穿好,又親手給他戴上紅寶石藍花翎官帽,奇忠義向祖父行三跪九叩大禮。禮畢,又向祖父敬獻鮮奶、哈達,互換鼻煙壺。之后,再次叩頭,退三步站立。待祖父賜坐后,方才可以以“記名札薩克”坐在圖親王旁邊的盤龍綢墊子上。隨后,在場官吏依次向奇忠義叩頭行禮,敬獻哈達,換鼻煙壺,以示祝賀。下午,又舉行盛大的慶祝宴會。1946年冬,綏遠省政府通知圖親王:指定奇忠義為綏遠省參議會參議員。1947年春,奇忠義赴歸綏市(現(xiàn)呼和浩特市)出席省參議會會議。途徑包頭時,國民黨綏蒙黨部主任特派員趙誠壁設宴招待,并安排國民黨綏蒙黨部書記長劉錫驥介紹奇忠義加人了國民黨。
抵達歸綏后,奇忠義下榻席力圖召內(nèi)的沙貝子府,相繼拜訪了綏遠省主席董其武及省政府秘書長、民政、財政、建設、教育廳廳長等官員和參議會議長、副議長。會上,奇忠義代表蒙旗提出了請求黨中央和綏遠省撥款促進伊盟戰(zhàn)后重建的5項要求:賑濟、修建校舍、學生生活補貼、道路建設、植樹造林補貼等。奇忠義還以個人名義提出提案。但會議只是走走過場,均未予以具體落實。為表示抗議,奇忠義同土默特旗參議員敫石麟一道退出了會場。經(jīng)副議長閻肅一再解釋勸說,方才重新參加會議?!靶⊥鯛敗绷﹃惣阂姷呐e動在會上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會后,綏遠省政府即任命奇忠義為省政府蒙旗福利工作委員會委員。
1948年2月,奇忠義作為綏遠省代表,赴南京參加了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民代表大會。會上,蒙古族代表的主要要求是給內(nèi)蒙古以高度自治權。并為此在其他省和少數(shù)民族代表中進行了廣泛的游說,以爭取支持。會上蔣介石與內(nèi)蒙古的代表進行了座談,并合影留念。李宗仁在蒙古族聯(lián)歡會上則許諾:一旦他當選副總統(tǒng),允許蒙古民族實行高度自治。
會議結束后,奇忠義進行了1個多月的社交活動,拜見國民黨中央黨部、蒙藏委員會要員,晉見了時任全國戰(zhàn)時勘平動亂委員會主任的孫科、國防部長白崇禧等。初出氈廬“小王爺”,在南京政治舞臺上開闊了眼界,也嶄露頭角。
回到歸綏市,奇忠義被任命為綏遠省境內(nèi)各蒙旗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委員。
五、流離之路
1948年,解放戰(zhàn)爭出現(xiàn)了戰(zhàn)略性的轉折。人民解放軍從戰(zhàn)略防御轉入戰(zhàn)略反攻,摧枯拉朽,勢不可擋。國民黨則是節(jié)節(jié)敗退,江河日下。
這時,伊克昭盟的烏審旗、鄂托克旗的廣大地區(qū)已經(jīng)解放。為加強對蒙旗王公的控制,綏遠省政府主席董其武敦促圖王攜家眷前往歸綏。抵達歸綏后,董其武前來探訪,并表示“并無要事,只是從安全角度考慮,恭請圖親王親來歸綏。如果圖親王的安全能得到保障,那么,蒙古人民特別是綏境蒙古人民就會同心同德,不至于出現(xiàn)大的動亂”。
對國民黨當局的意圖,飽經(jīng)滄桑的圖親王心知肚明,長嘆著告誡奇忠義及隨行人員說“看起來,我已經(jīng)被圈進籠子了。今后我們蒙旗究竟會怎樣,我本人是無能為力了”。不久,舉家遷居包頭,仍處于國民黨的控制之下,形同軟禁,喪失了行動自由。從此,圖親王的身體日趨衰弱,心情不悅,精神恍惚,健康狀態(tài)日益下降。
國民黨為籠絡人心,加強對蒙旗上層人士的控制,任命21歲的奇忠義為綏蒙黨部特派員。
這時,圖親王主持了在包頭召開的“伊克昭盟冬季防務工作座談會”,圖親王向參加會議的伊盟各旗王公仕官分析了形勢,提出面對國共兩黨的戰(zhàn)爭,我們應該采取中立的態(tài)度,既不背離黨中央,也不對抗共產(chǎn)黨,審時度勢,隨機應變,靈活多樣地應付局勢……”會上,奇忠義提出組織1個代表團,到北平(現(xiàn)北京)向“華北剿匪總司令部”總司令傅作義匯報伊盟局勢,要求軍備支持,并觀察動向。
但是,到北平后,除了聽傅作義一番“團結勘亂”的空談,代表團一無所獲。
奇忠義等人回到包頭,即聽說解放軍要進攻包頭。董其武電促圖親王前往陜壩(今杭錦后旗),途中又轉赴銀川。
圖親王一行抵達銀川后,國民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主席馬鴻逵表面上熱情接待,3日一小宴,5日一大宴,暗地里卻嚴密監(jiān)視。一次,圖親王與馬鴻逵談話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處境,心情郁悶,沉默寡言,舊病復發(fā),臥床不起。經(jīng)過董嘉活佛誦經(jīng)、醫(yī)治,病情稍有好轉。
這時,北平已和平解放,馬鴻逵等人也開始轉移財產(chǎn)。圖親王幾次向馬鴻逵表示要回伊盟老家,葉落歸根,卻屢受國民黨軍政當局阻撓,馬鴻逵甚至建議他去蘭州或南下廣州。圖親王再度舊病復發(fā),而且日益惡化。
隨著綏遠省和平解放的進程,解放軍大軍壓境,郡王旗軍政官員派人持函前往銀川,向圖親王請示,“由于伊盟的形勢所迫,我們擬與解放軍進行談判,以求和平解決伊盟戰(zhàn)事??煞?,請盟長定奪?!眻D親王抱病聽取了來人匯報,斟酌再三,由奇忠義擬稿,果斷地下達命令,“同意旗里意見,并授權護理札薩克奇兆祿同奇全禧一道前去談判,爭取以和平方式解決,保護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避免召廟受到破壞,我也可早日返歸了”。
這是圖親王做出的最后一個重大的、正確的決策。圖親王為伊克昭盟的和平解放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
但是,對于一位從滿清王朝走過來的封建王公來說,內(nèi)心的震撼、痛苦是巨大的、深刻的。加之顛沛流離,沉疴纏身,圖親王于1949年3月7日告別了人世。
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的安排下,遵從蒙俗,誦經(jīng)7天,隆重悼念。蔣介石也以中華民國總統(tǒng)身份發(fā)布褒揚令,并允許圖親王靈柩由全家護送回郡王旗安葬。
但是,臨行前1天,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交際處卻通知:其他人均可回去,只請奇忠義1人留居銀川,不得擅自行動。
六、逃脫樊籠
奇忠義羈留銀川,收到德穆楚克棟魯普(即德王,蒙奸、戰(zhàn)犯)發(fā)來的通知,邀請其參加“蒙古代表大會”,準備宣布成立“西蒙自治政府”。奇忠義此前曾在北京會晤過德王兩次。圖親王在世時,也曾明確告誡奇忠義,“德王是一名戰(zhàn)犯,是罪人。他無權談論國事。他請你,無非是假你之名,假你之位,以實現(xiàn)他的政治目的。你還是不要上鉤。關于政治,我希望你以國家為依靠,以人民為基礎。”
奇忠義猶豫再三,聽取了杭錦旗護理札薩克色登多爾計的勸告,以“身體欠佳,又在守孝期間,不便參加盛會”為由,派人代表郡王旗而不是代表奇忠義本人出席了會議。
德王見奇忠義沒有到會,大為不悅,表示“我請奇忠義參加會議,無非是想發(fā)揮他在圖委員長在世時創(chuàng)造的社會和政治影響,為我們西蒙自治作出貢獻。可他竟沒有來。他到底在想什么?不過,我們還是內(nèi)定他為西蒙自治政府的委員。一俟當選,我們?nèi)哉埶麃砉采探窈蟮墓ぷ鳌薄?/SPAN>
奇忠義身在他鄉(xiāng)為異客,羈留銀川,處在他人控制之下,自幼言傳身教的祖父已經(jīng)逝去,何去何從,面臨人生的重大選擇——如果沖破牢籠,回歸家鄉(xiāng),可以同家人團聚,但是,家鄉(xiāng)已經(jīng)“赤化”,共產(chǎn)黨如何對待“封建王公”,是否會像外蒙古那樣斬盡殺絕,尚未可知;如果以“國大”代表身份飛往廣州投靠國民黨,國民黨固然歡迎,但是眼看國民黨大勢已去,個人背井離鄉(xiāng),前途又在哪里呢?思前想后,奇忠義認為:祖父在世時已經(jīng)授命與共產(chǎn)黨接洽和平解放事宜,并與共產(chǎn)黨代表達成了協(xié)議。本人與共產(chǎn)黨并無仇隙,回返故鄉(xiāng)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因此,奇忠義找到馬鴻逵之子、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代理主席馬敦靜,表示“按照我們蒙古族的傳統(tǒng)習慣,老人歸天后七七49天內(nèi),必須請喇嘛誦經(jīng)3~7天,而孝子孝孫必須在場。祖父去世已近1月,家父中年病逝,我是唯一能夠代替長子的長孫,希望能回去完成這一儀式。請您滿足我這一生中恐怕是唯一的要求吧!該儀式完成,我一定返回銀川,絕不給您添麻煩”。
馬敦靜托詞需與董其武聯(lián)系,卻再無音訊。奇忠義決心已定,遂再次找馬敦靜,提出“祖父故世,作為他的長孫,應該為他祈禱,對于蒙古人這是極為重要的。我可以不回家鄉(xiāng),去鄂托克旗新召,請喇嘛為祖父誦經(jīng),誦經(jīng)完畢,我即返回銀川,絕不食言”。馬敦靜終于答應,并派員陪伴。
乘此機會,奇忠義到達新召后終于尋機逃脫樊籠,回到郡王旗家鄉(xiāng)。
七、選擇光明
奇忠義返回郡王旗時,仍然面臨兩條道路的選擇:綏遠起義一波三折,國民黨反動勢力仍在大肆活動,并未放松對奇忠義的拉攏;中共伊盟工委、中國人民解放軍伊盟軍區(qū)則在積極爭取奇忠義棄暗投明。
經(jīng)旗里仕官呈請,伊盟盟長鄂其爾呼雅克圖任命22歲的奇忠義為郡王旗札薩克,承襲多羅郡王爵位,報綏遠省政府和蒙藏委員會備案。1949年6月,隆重舉行了奇忠義繼承王位即札薩克位的就職典禮,旗內(nèi)仕官和召廟執(zhí)事都參加了這一盛典。奇忠義遂成為郡王旗的最后1位札薩克、末代王爺。
奇忠義回家不久,中共東郡工委書記云北峰來到王府。云北峰舉止坦然,待人隨和,很快贏得了人們的信任。云北峰對奇忠義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不記舊仇,只要能放下屠刀,站到人民的一邊,就會受到人民的歡迎。對國民黨舊官吏,我們也會根據(jù)政策去區(qū)別對待的……。你雖然出身權貴,但那是歷史造成的。而你本人是青年,在旗里有一定的威信。因此,只要你站到人民的一邊,你個人是會受到社會尊重的。作為中共東郡工委的負責人,我說的這些話一定算數(shù)。”通過與云北峰的談話,奇忠義初步了解了共產(chǎn)黨對蒙古民族及王公上層的態(tài)度,逐步了解了共產(chǎn)黨的有關政策。
1949年8月4日,按照協(xié)議精神,中共伊盟工作委員會書記兼伊盟軍區(qū)政委高增培,中國人民解放軍伊盟軍區(qū)司令員王悅豐等到達郡王旗王府,決定從8月5日開始,宣布郡王旗脫離國民黨政府,接受中共伊盟工委的領導,郡王旗保安隊接受伊盟軍區(qū)指揮。
8月5日,在郡王旗召開了群眾大會,正式宣布郡王旗全體軍政人員和平起義,并向解放軍表示決心,堅決服從命令,維持地方秩序,實行共產(chǎn)黨的政策,把一切行動置于共產(chǎn)黨的領導之下。當天,云北峰書記就郡王旗當前工作向奇忠義等人布置了具體任務,高增培書記召集原郡王旗舊職人員進行座談,并指出“現(xiàn)在全國未解放,希望你們維持現(xiàn)狀,繼續(xù)行使職權,執(zhí)行我們的任務”。隨后他們即趕赴札薩克旗布置工作去了。
8月下旬,國民黨綏遠省政府主席董其武派師長鄔四兒帶騎兵部隊到郡王旗“營救”奇忠義。奇忠義先帶王府家眷躲避到專崗圖山,隨后去見鄔四兒。奇忠義又一次面臨考驗:靠解放軍援救,遠水解不了近渴;跟鄔四兒去歸綏,很明顯是往火坑里跳;離開郡王旗雖可暫避一時,但是郡王旗就會毀于鄔四兒之手。思前想后,奇忠義認為無論如何還是不能隨鄔四兒走,而且必須采取“調(diào)虎離山”的辦法,把鄔四兒引走。
因此,奇忠義一面表示“董主席和鄔師長體諒我們的處境,派軍前來營救,我雖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一是要隨鄔師長前去向董主席謝恩?!绷硪环矫嬗謭猿帧拔覀兊募揖於荚谏嚼?,如果我隨你們一走,他們必然會被共軍擄去作為人質(zhì)。那樣的話,對我們是不利的。所以,我打算先回山,將家屬帶上一并隨你行動”。
奇忠義回山后,即帶家屬轉移蘇泊汗廟。走到蘇泊汗灘時,鄔四兒的騎兵部隊已追趕上來。奇忠義命令特務營利用有利地形,猛烈阻擊,他帶著家屬乘機跑到大烏蘭敖包的大沙漠里。鄔四兒的追兵沒有繼續(xù)追來。奇忠義一行平安轉移到杭錦旗的特木蓋地區(qū)。
國民黨綏遠省當局仍不放棄對奇忠義的拉攏。董其武發(fā)來電報,任命奇忠義為伊克昭盟副盟長。但是,沒過幾天,董其武又發(fā)來電報,稱“綏遠省準備起義”,征詢奇忠義的意見。奇忠義當即復電:愿意追隨董其武先生起義。
1949年9月19日,綏遠省和平起義。9月23日,省府通知奇忠義就地待命。10月底,云北峰書記通知奇忠義回旗研究旗務?;氐娇ね跗旌螅票狈鍟浉嬖V奇忠義:伊克昭盟各族各界代表會議籌備處邀請他作為正式代表。
奇忠義人生中的新的一頁揭開了。
八、新的歷程
奇忠義回到郡王旗后,即將旗務正式移交給東郡工委,并向全旗宣布“從今日起,我們世家300年的統(tǒng)治權,正式返還于人民”。
1949年11月,奇忠義出席了伊克昭盟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議,并當選為主席團成員。在會上又被選為伊克昭盟自治區(qū)政務委員會委員,從一位封建王公轉變?yōu)槿嗣竦墓汀?/SPAN>
會議結束后,奇忠義和云北峰書記一道返回郡王旗,籌備召開郡王旗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議。云北峰負責物色代表人選,起草報告,準備會議材料;奇忠義負責提供情況,組織會務。1950年3月,代表大會順利召開。奇忠義被選為第一任郡王旗人民政府旗長。
郡王旗人民政府成立后,即進行廢保建政的工作。經(jīng)過廣泛發(fā)動群眾,確定了基層政權的范圍界限,召開了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chǎn)生了鄉(xiāng)長及各鄉(xiāng)人民政府其他成員。冬季,郡王旗在人民政府組織下開展了冬季大生產(chǎn)高潮。
隨后,郡王旗相繼開展了禁種鴉片、減租反霸、反特肅特、鎮(zhèn)壓反革命、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運動,奇忠義身體力行,率先戒除了鴉片煙癮。在減租反霸運動中,奇忠義擔心共產(chǎn)黨會發(fā)動群眾,把矛頭對準他這個世襲的封建王爺。但是共產(chǎn)黨不僅不與他為難,而是一如既往地尊重他、信任他,保護了他的尊嚴和聲譽,使他又一次深受感動。
1952年8月,伊克昭盟人民政府指示奇忠義出席政務院華北事務部在北京召開的華北縣(旗)長會議。這是奇忠義作為人民政府的旗長第一次走出家鄉(xiāng),他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巨大變化,人民安居樂業(yè),各項事業(yè)欣欣向榮,遠非國民黨統(tǒng)治時期所可比擬,深感自己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會上,奇忠義聆聽了周恩來總理、劉少奇副主席、朱德總司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報告,并在中南海受到毛澤東主席等領導人的接見。10月1日,奇忠義隨會議代表登上了天安門城樓東側的2號貴賓觀禮臺,參加了國慶大典。盛大的場面,萬眾一心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磅礴氣勢,令奇忠義激動不已,深受鼓舞。
1954年3月,奇忠義奉令調(diào)往伊克昭盟人民政府,擔任民政處處長,正在移交手續(xù)時,盟政府突然決定,讓奇忠義仍以旗長身份參加迎接成吉思汗陵寢代表團。奇忠義即赴呼和浩特,接受了半個月的培訓,在迎陵代表團團長克力更的率領下,從呼和浩特市出發(fā),經(jīng)北京、西安,抵達蘭州。按照迎陵方案,由奇忠義帶先遣組,先期到達青海省西寧市,與有關方面協(xié)商就緒后,又前往塔爾寺,具體安排了祭典規(guī)程、移陵儀式,基本上達到了既隆重又莊嚴,各項活動符合傳統(tǒng)要求,既體現(xiàn)了黨的民族政策,又體現(xiàn)了各民族之間大團結的氣氛。整個迎陵過程中,甘肅和青海省上下給予迎陵代表團以非常大的支持,迎陵代表團乘汽車回到蘭州,又乘專列回到包頭。包頭市黨、政、軍以及各族各界代表進行了隆重祭典后,奇忠義和其他迎陵代表團成員一道護送陵寢回原址——郡王旗(伊金霍洛旗)甘德爾敖包山。
農(nóng)歷三月二十一日,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主席烏蘭夫親臨伊金霍洛祭祀成吉思汗陵。烏蘭夫主席親自向成吉思汗陵敬獻了天藍色的哈達,清香的奶酒,點燃了象征光明的酥油燈,又奉獻了如意的9只全羊。祭祀儀式完畢后,少數(shù)領導同志在黃金色的蒙古包里揭銀棺瞻仰了成吉思汗的遺物。
這次祭祀活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隆重,前來祭祀的蒙漢群眾達幾萬人。人們都說“成吉思汗靈柩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15年了,沒有共產(chǎn)黨的領導,全國的解放,成吉思汗靈柩是不會回來的”。成陵一返故里,鄂爾多斯就呈現(xiàn)一片安詳和諧的氣氛。
九、“文革”罹難
1966年春,擔任副盟長的奇忠義受盟委、行政公署委托,到杭錦旗沿黃河檢查水利設施并主持召開杭錦旗、達拉特旗兩旗的分水會議,研究上、下游的分水比例問題。會議上,奇忠義驚訝地第一次聽到“造反”這個詞,有的干部不但不服從上級的安排,還強調(diào)如果不能滿足本地區(qū)利益就要“造反”。
不久,奇忠義本人就成了“造反”地對象。
返回盟里后,奇忠義作為政協(xié)常委參加了盟政協(xié)的“劃線會”。經(jīng)過對號入座的討論,上下左右對比,奇忠義把自己劃入了“右號”。他表態(tài)說“我是封建王爺,又是國民黨政權的高級官吏,擁護和支持過國民黨的反共政策,所以‘右號’完全符合我個人的政治經(jīng)歷,是不違背自己的良心的”。然而,人們認為奇忠義的“上綱上線”還遠遠不夠,他的性質(zhì)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右”,而是名副其實的反動派人物,是人民的敵人,混進革命陣營的反革命分子。8月16日,奇忠義的辦公室來了40多名紅衛(wèi)兵,宣布“經(jīng)紅衛(wèi)兵司令部研究,決定把你揪出來,進行隔離審查!”隨后,將一塊寫有“反動王爺、歷史反革命”字樣的紙牌掛在奇忠義脖子上,便押著他游街示眾。9月3日,奇忠義等62名“牛鬼蛇神”,在東勝體育場的萬人大會上被整整批斗了1天。
在隨后12年的“牛棚”生涯中,奇忠義多次被批斗、毆打,腰被打斷,肋骨斷了7根,歷經(jīng)非人的折磨。但是,奇忠義堅信,自己作為從舊社會投誠過來的封建上層,自己的經(jīng)歷和投誠的情況,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表現(xiàn),黨都是知道的,黨終將會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因此,即使身處逆境,奇忠義仍然保持樂觀的態(tài)度,坦然面對考驗,期盼著噩運的結束。
十、桑榆為霞
1978年12月,中共伊克昭盟盟委統(tǒng)戰(zhàn)部通知奇忠義:李部長要會見他,有重要事情要談。
從少年時期即置身政治風波中的奇忠義,敏感地覺得要有喜事來臨了:如果是惡訊,找他的就不是統(tǒng)戰(zhàn)部而是公安局了。
尚在管制中的奇忠義先到街道治保主任那兒請了假,來到盟委統(tǒng)戰(zhàn)部。李振中部長面帶笑容,緊握住他的雙手,詢問了奇忠義的身體和生活情況后,鄭重通知他,“根據(jù)中共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盟委決定撤消對你的管制。在政治上將繼續(xù)承認你的五屆政協(xié)常委的職務。希望你放下包袱,繼續(xù)革命。近期要深入學習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也要注意保養(yǎng)身體”。12年來,奇忠義第一次聽到黨政領導人這樣親切的話語,象一股暖流,溫暖了他的身心。
不久,中共伊盟盟委在東勝廣場召開了群眾大會,為“文化大革命”時期遭受迫害的冤、假、錯案徹底平反。對奇忠義的錯誤結論作了徹底的糾正。
1979年夏,在伊克昭盟政協(xié)六屆一次全體會議上,奇忠義當選為盟政協(xié)副主席。后來,又當選為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政協(xié)副主席。
政治上得到解放,生活上得到關懷和照顧,使知天命之年的奇忠義重又煥發(fā)了青春。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再干一番事業(yè)。
經(jīng)過認真考慮,奇忠義決定收集和整理鄂爾多斯豐富的寶貴歷史文化遺產(chǎn),著書立說,慰藉先祖的英靈,也為后代留下獨具特色的精神財富。
在采訪奇老時,我們驚異地看到,老人家20余年來撰寫、主編的書籍已有17本之多。奇老主編的六卷《伊克昭盟志》,洋洋400多萬言,可以說是鄂爾多斯的百科全書?!兑撩烁锩貞涗洝贰ⅰ抖鯛柖嗨埂蔼氋F龍”運動史料》、《席尼喇嘛傳略》、《田萬生回憶錄》等,為子孫后代留下了鄂爾多斯近現(xiàn)代革命的寶貴史料。奇老與友人合作的《騰飛的鄂爾多斯》,全面介紹了鄂爾多斯的自然資源、風土人情、歷史沿革,特別是深入、系統(tǒng)地分析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鄂爾多斯人立足實際,解放思想,大干快上,迅速崛起,并引起海內(nèi)外矚目的“鄂爾多斯現(xiàn)象”。該書在2001年8月鄂爾多斯撤盟設市之前出版,為“西部大開發(fā)”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特別值得指出的是,2001年奇老主持出版了《成吉思汗金書》。這是一部十分寶貴的典籍,是成吉思汗祭奠誦詞的集成,共達80多萬字。700多年來,這部博大精深的誦詞是秘密留傳、不示外人的,只由專門保衛(wèi)成吉思汗陵、祭奠成吉思汗的達爾扈特人父子之間口口相傳,這部書將神秘的成吉思汗祭奠文化展示給人們,也使許多過去不為人所知的珍貴史料為人們所了解。
目前,奇忠義仍是世襲的濟農(nóng),主管成吉思汗祭奠。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到成陵參觀時,也都由他陪同。按照傳統(tǒng),祭祀圣祖成吉思汗是奇忠義家族神圣的義務。幾十年來,奇忠義一直以祖父圖布升吉爾格勒和碩親王為楷模,忠實地履行日祭、月祭、季祭。
十一、美滿家庭
與人們的傳統(tǒng)觀念不同,奇忠義的夫人并非門當戶對的名門貴胄之后,而是出身貧寒的牧戶之女。說來還有一段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
1947年春,祖父圖親王命奇忠義派人赴察哈爾請德高望重的董嘉活佛回郡王旗,為奇忠義尋找配偶。
董嘉活佛閉門念了3天經(jīng),除徒弟之外,不準任何人打擾。3天之后,董嘉活佛從經(jīng)院出來,向圖親王出示了佛祖的旨意:奇忠義的配偶在冬至日出的方向,距王府70—100華里之內(nèi),這家的住戶坐東向西,家有一條花狗,姑娘芳齡十七、八歲。
圖親王派人尋找,得到了十幾人的名單。董嘉活佛又誦經(jīng)3天后,從本巴(神簽筒)中抽出了配偶的名字,并用紅筆在黃紙上寫下“奇忠義的天生配偶是林哈娃(小名)”交給圖親王,誦經(jīng)一番,說“佛祖為你找到了長孫的配偶,請你在今年之內(nèi)把她娶回,他們就能和諧度日,白頭偕老”。
圖親王派人找到一貧如洗的林哈娃家,前去說親,交換哈達,擇吉日,舉辦了結親儀式。農(nóng)歷十一月十六日(公歷一九四八年一月二日),林哈娃正式嫁到王爺府,圖親王為她取名陶格斯。
也許是佛祖的保佑,奇忠義的婚姻雖然純屬封建包辦,婚前連面都沒見過,但是在五十多年的人生道路上,倆人歷經(jīng)風雨坎坷,始終相濡以沫,相親相愛,感情融洽,幸福美滿。
老兩口四個兒子都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出生的。奇忠義擔任旗、盟領導職務,工作繁忙,妻子生孩子時都未能在身邊陪伴。陶格斯無怨無悔,默默地承擔了繁重的家務。
“文化大革命”中,奇忠義身陷囹圄,作為“牛鬼蛇神”的家屬,陶格斯默默地忍受著巨大的壓力,教育、培養(yǎng)孩子,操持家庭,也給奇忠義帶來了人生的希望。
老兩口慈祥、和睦,他們的家庭也是一個民族團結的大家庭——大兒媳婦是江蘇的漢族人,二、三兒媳婦是伊盟的漢族人,四兒媳婦是鄂溫克族人。如今,奇忠義和老伴孫兒、孫女繞膝,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年逾古稀的奇忠義老人,作為草原上的最后一位王爺,他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折射著鄂爾多斯高原的滄桑,也留給后人寶貴的啟迪。
(本文寫作參考了奇忠義自傳《末代王爺》一書)
(作者單位: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院)
自從成吉思汗創(chuàng)建蒙古帝國、分封子弟功臣,蒙古草原上就出現(xiàn)了各旗的王爺。
斗轉星移,人世滄?!,F(xiàn)在草原上的王爺基本上都已成為歷史的陳跡,只有成吉思汗的第34代孫、原鄂爾多斯左翼中旗(即現(xiàn)伊金霍洛旗)札薩克多羅郡王奇忠義老先生尚在人世。
因為工作關系,筆者曾數(shù)次拜訪年已75歲的奇老先生。奇老先生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精神矍鑠,向筆者娓娓講述了他頗具傳奇色彩的一生。
一、家族與家世
奇忠義蒙名為“奇渥溫·孛兒只斤·伊爾德尼博錄特”,“奇渥溫”是家族姓氏,“孛兒只斤”是氏族名稱,“伊爾德尼博錄特”是本人名字。漢名取家族姓氏“奇渥溫”的諧音為姓,忠義為名。老先生于1927年8月10日(即成吉思汗逝世700周年)誕生在鄂爾多斯左翼中旗札薩克多羅郡王府里。
奇忠義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公元十六世紀,成吉思汗15世孫達延汗巴圖蒙克統(tǒng)一了漠南蒙古各部,即命其三子巴爾斯博羅特統(tǒng)領鄂爾多斯部,并擔任濟農(nóng),擔負守護和祭祀成吉思汗陵的神圣職責。巴爾斯博羅特即是奇忠義的18代先祖。至奇忠義的13代先祖額璘臣時,清朝代明而立,額璘臣率鄂爾多斯部臣服清朝。清世祖頒詔封額璘臣為多羅郡王世襲罔替,并執(zhí)任鄂爾多斯?jié)r(nóng)。
“鄂爾多斯”是蒙古語,意思是“宮帳群”,也譯作“八白室”,成吉思汗去世之后,窩闊臺汗為了紀念圣祖,在哈拉和林建立了紀念宮帳,祭祀成吉思汗的遺物,稱為“鄂爾多斯”。適應游牧的傳統(tǒng),也受到戰(zhàn)爭的影響,在漫長的歷史歲月里,八白室輾轉遷徙,行遍萬里草原,供人們瞻仰。清朝初年,八白室遷到鄂爾多斯左翼中旗,該旗也因此得名“伊金霍洛”,意為“圣主之陵園”。
奇忠義的曾祖父特古斯阿拉坦呼雅克圖和碩親王在世時,辛亥革命爆發(fā)了。1911年12月,外蒙古封建王公在沙俄策動下推舉哲布尊丹巴活佛宣布“獨立”稱帝,舉世“登極大典”,年號“共戴”。并向內(nèi)蒙古各旗發(fā)出《勸降書》、《優(yōu)待條件》和各種文告。擔任伊克昭盟副盟長的特王會同盟長阿拉賓巴雅爾,號召各旗王公對外蒙提出質(zhì)問,認為蒙古地區(qū)自古就是中國的領土,哲布尊丹巴不能代表整個蒙古。并致電民國政府,表示擁護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反對民族分裂。特王得到民國政府褒獎,晉封和碩親王。家族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統(tǒng)一的傳統(tǒng),自幼就深深地影響著奇忠義。
1937年,奇忠義10周歲時,日軍侵占了包頭,策劃攻占成吉思汗陵,以占領“蒙古人心目中的耶路撒冷”,并派特務烏吉達(真名內(nèi)田勇四郎)前往伊旗,企圖協(xié)迫鄂爾多斯各旗王公將成陵遷往包頭。
奇忠義的祖父伊盟副盟長和碩親王圖布升吉爾格勒臨危不亂,致函盟長沙克都爾扎布召集各旗王公開會,據(jù)理力爭,反對遷陵,圖親王并設計以“抗日軍隊迫近”嚇退了烏吉達,挫敗了日寇陰謀,保護了成陵的安全,維護了中華民族的尊嚴。
祖父以民族大義為重,智勇雙全的高風亮節(jié),給奇忠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啟蒙之路
奇忠義自幼受的是具有草原特色的王府教育。根據(jù)“黃金家族”的家規(guī),子弟必須崇信佛教,尊敬老人,行為端正,處事公道。因此,擇師的要求十分嚴格:思想正派,行為端正;處事公道,心胸開闊;知識淵博,教育有方。奇忠義的祖父據(jù)此標準選擇了3位老先生擔任奇忠義的啟蒙老師,給他講故事,猜謎語,練習繞口令,還帶他到野外傳授大自然的知識。
從5歲開始,奇忠義從父學藏文、念經(jīng)書,每天還要向佛像叩頭。這種叩頭是“五體投地”,首先站立誦經(jīng),然后跪拜、伏倒,以五體貼在地上叩頭。起初叩頭7次,后來增加到108次,不僅增強了對佛的虔誠,也磨練了意志,鍛煉了身體。
學習了一年藏文,奇忠義已經(jīng)會認、能誦,遂師從祖父學習滿文,主要是以清朝《圣旨》為講解對象,理解“忠、孝、仁、愛”。對祖父的教誨,奇忠義至今記憶猶新——“所謂忠是對國主、國家、國法而言;所謂孝是對祖先、祖業(yè)、長輩而言;所謂仁是指個人的品德及行為修養(yǎng);所謂愛則是對大眾而言。作為一個貴族世家子弟,只有盡力達到這4個字的要求,才能不負眾望,自己的江山和事業(yè)才能穩(wěn)如泰山”。
1933年,奇忠義正式拜師學習蒙、漢語文、數(shù)學、歷史(特別是家族史)、政治。并在1939年春到郡王旗衙門當了3個月的練習生,接受從政訓練。
當年秋天,12歲的奇忠義經(jīng)沙盟長批準,成為襲一品銜的頭等臺吉,名副其實的王族成員。受爵之后,其父巴圖吉雅記名札薩克、鎮(zhèn)國公給他起漢名“奇忠義”,并告誡他“忠義”二字是做人的行為規(guī)則:適應時代,維護傳統(tǒng);以禮待人,團結大眾;忠誠事業(yè),有所作為;遵循道德,勤政廉潔;處世公道,堅守信義;刻苦學習,充實自己,不斷提高,自我完善;自信自強,為我民族。父親的教誨伴隨著奇忠義在人生道路上雖歷經(jīng)曲折坎坷而矢志不渝。
三、初涉政壇
1940年春,根據(jù)仕官們的建議,圖親王安排13歲的奇忠義當了1個學期的小教員。
次年,因其父身體不佳,又讓奇忠義暫替其父的承啟工作。仕官們向祖父的請示和祖父對仕官的指示,都由奇忠義負責傳遞。在遇到重大問題,圖親王召集仕官開會研究時,奇忠義也可旁聽。這樣,初涉政壇的奇忠義在政治、道義、禮儀等方面都取得了人生的最初的經(jīng)驗。
同時,在與國民黨駐蒙旗軍政人員的接觸中,也開闊了眼界,初步了解了外部世界的變化。
1941年春,奇忠義隨其父巴圖吉雅赴陜壩謁見傅作義將軍,第一次走出蒙旗,見識了外面的世界。
1943年,奇忠義到保安團當了3個月的兵,與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訓練。這使奇忠義不僅身體得到了鍛煉,獨立生活能力得到了提高,在思想感情上也與普通士兵有了直接的交流,并親身體驗了平民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活狀況。從連隊回到王府,父親對奇忠義說:“這是最后一次對你的鍛煉和考驗。從此,你就要獨立生活了,你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但是我希望不管在任何時代,你都能夠繼承先祖?zhèn)優(yōu)閲鵀槊竦暮脗鹘y(tǒng),做一個有作為的人?!?/SPAN>
辛亥革命之后,推翻了滿清王朝,建立了中華民國,永遠結束了封建王朝的專制統(tǒng)治。但是,在滿清王朝形成的蒙旗制度暨蒙古王公統(tǒng)治,都仍然保留著清朝的體制,這與時代的發(fā)展顯然是矛盾的。同時,不少蒙古王公已經(jīng)大權旁落。握有實權的仕官擁兵自重,形成了對王公特權的嚴重威脅。
早熟的奇忠義感到,王族成員雖有虛名,但是缺少社會影響。只有具有社會地位,才有政治地位,才有講話的權利。因此,他通過旗里交好的仕官與國民黨駐旗官員商議,并經(jīng)祖父同意,在1943年秋擔任了旗保安司令部軍需處長。
王府的嫡長子擔任平民官是不合祖制的,被認為有辱身份。也有的實權人物怕奇忠義出仕影響他們的既得利益,極力阻撓。但是奇忠義的祖父圖親王是位既正統(tǒng)又開明的老人,他看出了長孫的報負,支持了奇忠義的選擇。
四、宦海風濤
當時郡王旗已經(jīng)形成了王爺府、東協(xié)理、西協(xié)理三足鼎立的局面。東、西協(xié)理各擁有1個保安團、2個保的勢力范圍,行政、民事、稅收、征糧、征兵各行其是,只是表面上仍然尊祟王府的權威。
奇忠義任職之后,就舉起了祖父圖親王的旗幟:團結旗民、共同維持旗政、共同抗日。利用圖親王在人們心目中的威望,不分尊卑,廣交朋友。對國民黨派駐郡王旗的官員竭力籠絡,以誠實、虛心、熱情的態(tài)度談心、交流,并通過打麻將、吸鴉片建立關系,溝通感情。奇忠義通過推薦自己的老師——德高望重的阿迪亞擔任管旗章京,推薦國民黨蒙藏委員會駐郡王旗協(xié)贊專員施宗森擔任旗保安司令部上校參謀長并晉升一級等步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權力基礎。
1945年春,伊盟盟長沙克都爾扎布病逝,各方人士爭取擔任他遺留的伊盟盟長、伊盟保安司令長官、綏境蒙政會委員長、蒙旗宣慰使等職務,各施手段,紛紛活動,風云變幻。奇忠義多方運籌,縱橫捭闔,以駿馬、鴉片等厚禮交好國民黨伊盟警備司令陳玉甲,并通過施宗森等人聯(lián)絡國民黨軍政官員和蒙旗實權人物,向蒙藏委員會推薦,終于獲得成功。7月份,由行政院任命圖親王為綏境蒙政會委員長、伊克昭盟盟長兼保安司令長官。圖親王于8月帶奇忠義赴新街鎮(zhèn)任綏境蒙政會委員長。經(jīng)塞北文豪、土默特總管、綏境蒙政會副委員長榮祥推薦,奇忠義任財經(jīng)委員會委員,并留會協(xié)助榮祥處理日常工作。這時,傳來了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奇忠義與以抗日著稱的祖父圖布升吉爾格勒和碩親王一起,分享了勝利的喜悅。
1945年11月底,奇忠義的父親巴圖吉雅病逝。圖親王力排他議,在1946年正月18日召集東、西協(xié)理、管旗章京、東、西梅林參加的5大經(jīng)肯高級旗務會議,宣布“長孫奇忠義登記為記名札薩克,并立即電報蒙藏委員會備案”。第二天吉時,為奇忠義舉行了記名大典儀式。首先他向大廳中端坐的祖父叩頭。圖親王端起盛滿鮮奶的銀碗,給他斟了滿滿一手心,奇忠義跪著一飲而盡。接著圖親王把身邊放著的朝服遞給奇忠義穿好,又親手給他戴上紅寶石藍花翎官帽,奇忠義向祖父行三跪九叩大禮。禮畢,又向祖父敬獻鮮奶、哈達,互換鼻煙壺。之后,再次叩頭,退三步站立。待祖父賜坐后,方才可以以“記名札薩克”坐在圖親王旁邊的盤龍綢墊子上。隨后,在場官吏依次向奇忠義叩頭行禮,敬獻哈達,換鼻煙壺,以示祝賀。下午,又舉行盛大的慶祝宴會。1946年冬,綏遠省政府通知圖親王:指定奇忠義為綏遠省參議會參議員。1947年春,奇忠義赴歸綏市(現(xiàn)呼和浩特市)出席省參議會會議。途徑包頭時,國民黨綏蒙黨部主任特派員趙誠壁設宴招待,并安排國民黨綏蒙黨部書記長劉錫驥介紹奇忠義加人了國民黨。
抵達歸綏后,奇忠義下榻席力圖召內(nèi)的沙貝子府,相繼拜訪了綏遠省主席董其武及省政府秘書長、民政、財政、建設、教育廳廳長等官員和參議會議長、副議長。會上,奇忠義代表蒙旗提出了請求黨中央和綏遠省撥款促進伊盟戰(zhàn)后重建的5項要求:賑濟、修建校舍、學生生活補貼、道路建設、植樹造林補貼等。奇忠義還以個人名義提出提案。但會議只是走走過場,均未予以具體落實。為表示抗議,奇忠義同土默特旗參議員敫石麟一道退出了會場。經(jīng)副議長閻肅一再解釋勸說,方才重新參加會議。“小王爺”力陳己見的舉動在會上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會后,綏遠省政府即任命奇忠義為省政府蒙旗福利工作委員會委員。
1948年2月,奇忠義作為綏遠省代表,赴南京參加了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民代表大會。會上,蒙古族代表的主要要求是給內(nèi)蒙古以高度自治權。并為此在其他省和少數(shù)民族代表中進行了廣泛的游說,以爭取支持。會上蔣介石與內(nèi)蒙古的代表進行了座談,并合影留念。李宗仁在蒙古族聯(lián)歡會上則許諾:一旦他當選副總統(tǒng),允許蒙古民族實行高度自治。
會議結束后,奇忠義進行了1個多月的社交活動,拜見國民黨中央黨部、蒙藏委員會要員,晉見了時任全國戰(zhàn)時勘平動亂委員會主任的孫科、國防部長白崇禧等。初出氈廬“小王爺”,在南京政治舞臺上開闊了眼界,也嶄露頭角。
回到歸綏市,奇忠義被任命為綏遠省境內(nèi)各蒙旗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委員。
五、流離之路
1948年,解放戰(zhàn)爭出現(xiàn)了戰(zhàn)略性的轉折。人民解放軍從戰(zhàn)略防御轉入戰(zhàn)略反攻,摧枯拉朽,勢不可擋。國民黨則是節(jié)節(jié)敗退,江河日下。
這時,伊克昭盟的烏審旗、鄂托克旗的廣大地區(qū)已經(jīng)解放。為加強對蒙旗王公的控制,綏遠省政府主席董其武敦促圖王攜家眷前往歸綏。抵達歸綏后,董其武前來探訪,并表示“并無要事,只是從安全角度考慮,恭請圖親王親來歸綏。如果圖親王的安全能得到保障,那么,蒙古人民特別是綏境蒙古人民就會同心同德,不至于出現(xiàn)大的動亂”。
對國民黨當局的意圖,飽經(jīng)滄桑的圖親王心知肚明,長嘆著告誡奇忠義及隨行人員說“看起來,我已經(jīng)被圈進籠子了。今后我們蒙旗究竟會怎樣,我本人是無能為力了”。不久,舉家遷居包頭,仍處于國民黨的控制之下,形同軟禁,喪失了行動自由。從此,圖親王的身體日趨衰弱,心情不悅,精神恍惚,健康狀態(tài)日益下降。
國民黨為籠絡人心,加強對蒙旗上層人士的控制,任命21歲的奇忠義為綏蒙黨部特派員。
這時,圖親王主持了在包頭召開的“伊克昭盟冬季防務工作座談會”,圖親王向參加會議的伊盟各旗王公仕官分析了形勢,提出面對國共兩黨的戰(zhàn)爭,我們應該采取中立的態(tài)度,既不背離黨中央,也不對抗共產(chǎn)黨,審時度勢,隨機應變,靈活多樣地應付局勢……”會上,奇忠義提出組織1個代表團,到北平(現(xiàn)北京)向“華北剿匪總司令部”總司令傅作義匯報伊盟局勢,要求軍備支持,并觀察動向。
但是,到北平后,除了聽傅作義一番“團結勘亂”的空談,代表團一無所獲。
奇忠義等人回到包頭,即聽說解放軍要進攻包頭。董其武電促圖親王前往陜壩(今杭錦后旗),途中又轉赴銀川。
圖親王一行抵達銀川后,國民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主席馬鴻逵表面上熱情接待,3日一小宴,5日一大宴,暗地里卻嚴密監(jiān)視。一次,圖親王與馬鴻逵談話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處境,心情郁悶,沉默寡言,舊病復發(fā),臥床不起。經(jīng)過董嘉活佛誦經(jīng)、醫(yī)治,病情稍有好轉。
這時,北平已和平解放,馬鴻逵等人也開始轉移財產(chǎn)。圖親王幾次向馬鴻逵表示要回伊盟老家,葉落歸根,卻屢受國民黨軍政當局阻撓,馬鴻逵甚至建議他去蘭州或南下廣州。圖親王再度舊病復發(fā),而且日益惡化。
隨著綏遠省和平解放的進程,解放軍大軍壓境,郡王旗軍政官員派人持函前往銀川,向圖親王請示,“由于伊盟的形勢所迫,我們擬與解放軍進行談判,以求和平解決伊盟戰(zhàn)事??煞?,請盟長定奪?!眻D親王抱病聽取了來人匯報,斟酌再三,由奇忠義擬稿,果斷地下達命令,“同意旗里意見,并授權護理札薩克奇兆祿同奇全禧一道前去談判,爭取以和平方式解決,保護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避免召廟受到破壞,我也可早日返歸了”。
這是圖親王做出的最后一個重大的、正確的決策。圖親王為伊克昭盟的和平解放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
但是,對于一位從滿清王朝走過來的封建王公來說,內(nèi)心的震撼、痛苦是巨大的、深刻的。加之顛沛流離,沉疴纏身,圖親王于1949年3月7日告別了人世。
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的安排下,遵從蒙俗,誦經(jīng)7天,隆重悼念。蔣介石也以中華民國總統(tǒng)身份發(fā)布褒揚令,并允許圖親王靈柩由全家護送回郡王旗安葬。
但是,臨行前1天,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交際處卻通知:其他人均可回去,只請奇忠義1人留居銀川,不得擅自行動。
六、逃脫樊籠
奇忠義羈留銀川,收到德穆楚克棟魯普(即德王,蒙奸、戰(zhàn)犯)發(fā)來的通知,邀請其參加“蒙古代表大會”,準備宣布成立“西蒙自治政府”。奇忠義此前曾在北京會晤過德王兩次。圖親王在世時,也曾明確告誡奇忠義,“德王是一名戰(zhàn)犯,是罪人。他無權談論國事。他請你,無非是假你之名,假你之位,以實現(xiàn)他的政治目的。你還是不要上鉤。關于政治,我希望你以國家為依靠,以人民為基礎?!?/SPAN>
奇忠義猶豫再三,聽取了杭錦旗護理札薩克色登多爾計的勸告,以“身體欠佳,又在守孝期間,不便參加盛會”為由,派人代表郡王旗而不是代表奇忠義本人出席了會議。
德王見奇忠義沒有到會,大為不悅,表示“我請奇忠義參加會議,無非是想發(fā)揮他在圖委員長在世時創(chuàng)造的社會和政治影響,為我們西蒙自治作出貢獻。可他竟沒有來。他到底在想什么?不過,我們還是內(nèi)定他為西蒙自治政府的委員。一俟當選,我們?nèi)哉埶麃砉采探窈蟮墓ぷ鳌薄?/SPAN>
奇忠義身在他鄉(xiāng)為異客,羈留銀川,處在他人控制之下,自幼言傳身教的祖父已經(jīng)逝去,何去何從,面臨人生的重大選擇——如果沖破牢籠,回歸家鄉(xiāng),可以同家人團聚,但是,家鄉(xiāng)已經(jīng)“赤化”,共產(chǎn)黨如何對待“封建王公”,是否會像外蒙古那樣斬盡殺絕,尚未可知;如果以“國大”代表身份飛往廣州投靠國民黨,國民黨固然歡迎,但是眼看國民黨大勢已去,個人背井離鄉(xiāng),前途又在哪里呢?思前想后,奇忠義認為:祖父在世時已經(jīng)授命與共產(chǎn)黨接洽和平解放事宜,并與共產(chǎn)黨代表達成了協(xié)議。本人與共產(chǎn)黨并無仇隙,回返故鄉(xiāng)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因此,奇忠義找到馬鴻逵之子、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代理主席馬敦靜,表示“按照我們蒙古族的傳統(tǒng)習慣,老人歸天后七七49天內(nèi),必須請喇嘛誦經(jīng)3~7天,而孝子孝孫必須在場。祖父去世已近1月,家父中年病逝,我是唯一能夠代替長子的長孫,希望能回去完成這一儀式。請您滿足我這一生中恐怕是唯一的要求吧!該儀式完成,我一定返回銀川,絕不給您添麻煩”。
馬敦靜托詞需與董其武聯(lián)系,卻再無音訊。奇忠義決心已定,遂再次找馬敦靜,提出“祖父故世,作為他的長孫,應該為他祈禱,對于蒙古人這是極為重要的。我可以不回家鄉(xiāng),去鄂托克旗新召,請喇嘛為祖父誦經(jīng),誦經(jīng)完畢,我即返回銀川,絕不食言”。馬敦靜終于答應,并派員陪伴。
乘此機會,奇忠義到達新召后終于尋機逃脫樊籠,回到郡王旗家鄉(xiāng)。
七、選擇光明
奇忠義返回郡王旗時,仍然面臨兩條道路的選擇:綏遠起義一波三折,國民黨反動勢力仍在大肆活動,并未放松對奇忠義的拉攏;中共伊盟工委、中國人民解放軍伊盟軍區(qū)則在積極爭取奇忠義棄暗投明。
經(jīng)旗里仕官呈請,伊盟盟長鄂其爾呼雅克圖任命22歲的奇忠義為郡王旗札薩克,承襲多羅郡王爵位,報綏遠省政府和蒙藏委員會備案。1949年6月,隆重舉行了奇忠義繼承王位即札薩克位的就職典禮,旗內(nèi)仕官和召廟執(zhí)事都參加了這一盛典。奇忠義遂成為郡王旗的最后1位札薩克、末代王爺。
奇忠義回家不久,中共東郡工委書記云北峰來到王府。云北峰舉止坦然,待人隨和,很快贏得了人們的信任。云北峰對奇忠義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不記舊仇,只要能放下屠刀,站到人民的一邊,就會受到人民的歡迎。對國民黨舊官吏,我們也會根據(jù)政策去區(qū)別對待的……。你雖然出身權貴,但那是歷史造成的。而你本人是青年,在旗里有一定的威信。因此,只要你站到人民的一邊,你個人是會受到社會尊重的。作為中共東郡工委的負責人,我說的這些話一定算數(shù)。”通過與云北峰的談話,奇忠義初步了解了共產(chǎn)黨對蒙古民族及王公上層的態(tài)度,逐步了解了共產(chǎn)黨的有關政策。
1949年8月4日,按照協(xié)議精神,中共伊盟工作委員會書記兼伊盟軍區(qū)政委高增培,中國人民解放軍伊盟軍區(qū)司令員王悅豐等到達郡王旗王府,決定從8月5日開始,宣布郡王旗脫離國民黨政府,接受中共伊盟工委的領導,郡王旗保安隊接受伊盟軍區(qū)指揮。
8月5日,在郡王旗召開了群眾大會,正式宣布郡王旗全體軍政人員和平起義,并向解放軍表示決心,堅決服從命令,維持地方秩序,實行共產(chǎn)黨的政策,把一切行動置于共產(chǎn)黨的領導之下。當天,云北峰書記就郡王旗當前工作向奇忠義等人布置了具體任務,高增培書記召集原郡王旗舊職人員進行座談,并指出“現(xiàn)在全國未解放,希望你們維持現(xiàn)狀,繼續(xù)行使職權,執(zhí)行我們的任務”。隨后他們即趕赴札薩克旗布置工作去了。
8月下旬,國民黨綏遠省政府主席董其武派師長鄔四兒帶騎兵部隊到郡王旗“營救”奇忠義。奇忠義先帶王府家眷躲避到專崗圖山,隨后去見鄔四兒。奇忠義又一次面臨考驗:靠解放軍援救,遠水解不了近渴;跟鄔四兒去歸綏,很明顯是往火坑里跳;離開郡王旗雖可暫避一時,但是郡王旗就會毀于鄔四兒之手。思前想后,奇忠義認為無論如何還是不能隨鄔四兒走,而且必須采取“調(diào)虎離山”的辦法,把鄔四兒引走。
因此,奇忠義一面表示“董主席和鄔師長體諒我們的處境,派軍前來營救,我雖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一是要隨鄔師長前去向董主席謝恩?!绷硪环矫嬗謭猿帧拔覀兊募揖於荚谏嚼铮绻译S你們一走,他們必然會被共軍擄去作為人質(zhì)。那樣的話,對我們是不利的。所以,我打算先回山,將家屬帶上一并隨你行動”。
奇忠義回山后,即帶家屬轉移蘇泊汗廟。走到蘇泊汗灘時,鄔四兒的騎兵部隊已追趕上來。奇忠義命令特務營利用有利地形,猛烈阻擊,他帶著家屬乘機跑到大烏蘭敖包的大沙漠里。鄔四兒的追兵沒有繼續(xù)追來。奇忠義一行平安轉移到杭錦旗的特木蓋地區(qū)。
國民黨綏遠省當局仍不放棄對奇忠義的拉攏。董其武發(fā)來電報,任命奇忠義為伊克昭盟副盟長。但是,沒過幾天,董其武又發(fā)來電報,稱“綏遠省準備起義”,征詢奇忠義的意見。奇忠義當即復電:愿意追隨董其武先生起義。
1949年9月19日,綏遠省和平起義。9月23日,省府通知奇忠義就地待命。10月底,云北峰書記通知奇忠義回旗研究旗務?;氐娇ね跗旌?,云北峰書記告訴奇忠義:伊克昭盟各族各界代表會議籌備處邀請他作為正式代表。
奇忠義人生中的新的一頁揭開了。
八、新的歷程
奇忠義回到郡王旗后,即將旗務正式移交給東郡工委,并向全旗宣布“從今日起,我們世家300年的統(tǒng)治權,正式返還于人民”。
1949年11月,奇忠義出席了伊克昭盟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議,并當選為主席團成員。在會上又被選為伊克昭盟自治區(qū)政務委員會委員,從一位封建王公轉變?yōu)槿嗣竦墓汀?/SPAN>
會議結束后,奇忠義和云北峰書記一道返回郡王旗,籌備召開郡王旗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大會議。云北峰負責物色代表人選,起草報告,準備會議材料;奇忠義負責提供情況,組織會務。1950年3月,代表大會順利召開。奇忠義被選為第一任郡王旗人民政府旗長。
郡王旗人民政府成立后,即進行廢保建政的工作。經(jīng)過廣泛發(fā)動群眾,確定了基層政權的范圍界限,召開了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chǎn)生了鄉(xiāng)長及各鄉(xiāng)人民政府其他成員。冬季,郡王旗在人民政府組織下開展了冬季大生產(chǎn)高潮。
隨后,郡王旗相繼開展了禁種鴉片、減租反霸、反特肅特、鎮(zhèn)壓反革命、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運動,奇忠義身體力行,率先戒除了鴉片煙癮。在減租反霸運動中,奇忠義擔心共產(chǎn)黨會發(fā)動群眾,把矛頭對準他這個世襲的封建王爺。但是共產(chǎn)黨不僅不與他為難,而是一如既往地尊重他、信任他,保護了他的尊嚴和聲譽,使他又一次深受感動。
1952年8月,伊克昭盟人民政府指示奇忠義出席政務院華北事務部在北京召開的華北縣(旗)長會議。這是奇忠義作為人民政府的旗長第一次走出家鄉(xiāng),他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巨大變化,人民安居樂業(yè),各項事業(yè)欣欣向榮,遠非國民黨統(tǒng)治時期所可比擬,深感自己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會上,奇忠義聆聽了周恩來總理、劉少奇副主席、朱德總司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報告,并在中南海受到毛澤東主席等領導人的接見。10月1日,奇忠義隨會議代表登上了天安門城樓東側的2號貴賓觀禮臺,參加了國慶大典。盛大的場面,萬眾一心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磅礴氣勢,令奇忠義激動不已,深受鼓舞。
1954年3月,奇忠義奉令調(diào)往伊克昭盟人民政府,擔任民政處處長,正在移交手續(xù)時,盟政府突然決定,讓奇忠義仍以旗長身份參加迎接成吉思汗陵寢代表團。奇忠義即赴呼和浩特,接受了半個月的培訓,在迎陵代表團團長克力更的率領下,從呼和浩特市出發(fā),經(jīng)北京、西安,抵達蘭州。按照迎陵方案,由奇忠義帶先遣組,先期到達青海省西寧市,與有關方面協(xié)商就緒后,又前往塔爾寺,具體安排了祭典規(guī)程、移陵儀式,基本上達到了既隆重又莊嚴,各項活動符合傳統(tǒng)要求,既體現(xiàn)了黨的民族政策,又體現(xiàn)了各民族之間大團結的氣氛。整個迎陵過程中,甘肅和青海省上下給予迎陵代表團以非常大的支持,迎陵代表團乘汽車回到蘭州,又乘專列回到包頭。包頭市黨、政、軍以及各族各界代表進行了隆重祭典后,奇忠義和其他迎陵代表團成員一道護送陵寢回原址——郡王旗(伊金霍洛旗)甘德爾敖包山。
農(nóng)歷三月二十一日,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主席烏蘭夫親臨伊金霍洛祭祀成吉思汗陵。烏蘭夫主席親自向成吉思汗陵敬獻了天藍色的哈達,清香的奶酒,點燃了象征光明的酥油燈,又奉獻了如意的9只全羊。祭祀儀式完畢后,少數(shù)領導同志在黃金色的蒙古包里揭銀棺瞻仰了成吉思汗的遺物。
這次祭祀活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隆重,前來祭祀的蒙漢群眾達幾萬人。人們都說“成吉思汗靈柩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15年了,沒有共產(chǎn)黨的領導,全國的解放,成吉思汗靈柩是不會回來的”。成陵一返故里,鄂爾多斯就呈現(xiàn)一片安詳和諧的氣氛。
九、“文革”罹難
1966年春,擔任副盟長的奇忠義受盟委、行政公署委托,到杭錦旗沿黃河檢查水利設施并主持召開杭錦旗、達拉特旗兩旗的分水會議,研究上、下游的分水比例問題。會議上,奇忠義驚訝地第一次聽到“造反”這個詞,有的干部不但不服從上級的安排,還強調(diào)如果不能滿足本地區(qū)利益就要“造反”。
不久,奇忠義本人就成了“造反”地對象。
返回盟里后,奇忠義作為政協(xié)常委參加了盟政協(xié)的“劃線會”。經(jīng)過對號入座的討論,上下左右對比,奇忠義把自己劃入了“右號”。他表態(tài)說“我是封建王爺,又是國民黨政權的高級官吏,擁護和支持過國民黨的反共政策,所以‘右號’完全符合我個人的政治經(jīng)歷,是不違背自己的良心的”。然而,人們認為奇忠義的“上綱上線”還遠遠不夠,他的性質(zhì)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右”,而是名副其實的反動派人物,是人民的敵人,混進革命陣營的反革命分子。8月16日,奇忠義的辦公室來了40多名紅衛(wèi)兵,宣布“經(jīng)紅衛(wèi)兵司令部研究,決定把你揪出來,進行隔離審查!”隨后,將一塊寫有“反動王爺、歷史反革命”字樣的紙牌掛在奇忠義脖子上,便押著他游街示眾。9月3日,奇忠義等62名“牛鬼蛇神”,在東勝體育場的萬人大會上被整整批斗了1天。
在隨后12年的“牛棚”生涯中,奇忠義多次被批斗、毆打,腰被打斷,肋骨斷了7根,歷經(jīng)非人的折磨。但是,奇忠義堅信,自己作為從舊社會投誠過來的封建上層,自己的經(jīng)歷和投誠的情況,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表現(xiàn),黨都是知道的,黨終將會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因此,即使身處逆境,奇忠義仍然保持樂觀的態(tài)度,坦然面對考驗,期盼著噩運的結束。
十、桑榆為霞
1978年12月,中共伊克昭盟盟委統(tǒng)戰(zhàn)部通知奇忠義:李部長要會見他,有重要事情要談。
從少年時期即置身政治風波中的奇忠義,敏感地覺得要有喜事來臨了:如果是惡訊,找他的就不是統(tǒng)戰(zhàn)部而是公安局了。
尚在管制中的奇忠義先到街道治保主任那兒請了假,來到盟委統(tǒng)戰(zhàn)部。李振中部長面帶笑容,緊握住他的雙手,詢問了奇忠義的身體和生活情況后,鄭重通知他,“根據(jù)中共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盟委決定撤消對你的管制。在政治上將繼續(xù)承認你的五屆政協(xié)常委的職務。希望你放下包袱,繼續(xù)革命。近期要深入學習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也要注意保養(yǎng)身體”。12年來,奇忠義第一次聽到黨政領導人這樣親切的話語,象一股暖流,溫暖了他的身心。
不久,中共伊盟盟委在東勝廣場召開了群眾大會,為“文化大革命”時期遭受迫害的冤、假、錯案徹底平反。對奇忠義的錯誤結論作了徹底的糾正。
1979年夏,在伊克昭盟政協(xié)六屆一次全體會議上,奇忠義當選為盟政協(xié)副主席。后來,又當選為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政協(xié)副主席。
政治上得到解放,生活上得到關懷和照顧,使知天命之年的奇忠義重又煥發(fā)了青春。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再干一番事業(yè)。
經(jīng)過認真考慮,奇忠義決定收集和整理鄂爾多斯豐富的寶貴歷史文化遺產(chǎn),著書立說,慰藉先祖的英靈,也為后代留下獨具特色的精神財富。
在采訪奇老時,我們驚異地看到,老人家20余年來撰寫、主編的書籍已有17本之多。奇老主編的六卷《伊克昭盟志》,洋洋400多萬言,可以說是鄂爾多斯的百科全書?!兑撩烁锩貞涗洝?、《鄂爾多斯“獨貴龍”運動史料》、《席尼喇嘛傳略》、《田萬生回憶錄》等,為子孫后代留下了鄂爾多斯近現(xiàn)代革命的寶貴史料。奇老與友人合作的《騰飛的鄂爾多斯》,全面介紹了鄂爾多斯的自然資源、風土人情、歷史沿革,特別是深入、系統(tǒng)地分析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鄂爾多斯人立足實際,解放思想,大干快上,迅速崛起,并引起海內(nèi)外矚目的“鄂爾多斯現(xiàn)象”。該書在2001年8月鄂爾多斯撤盟設市之前出版,為“西部大開發(fā)”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特別值得指出的是,2001年奇老主持出版了《成吉思汗金書》。這是一部十分寶貴的典籍,是成吉思汗祭奠誦詞的集成,共達80多萬字。700多年來,這部博大精深的誦詞是秘密留傳、不示外人的,只由專門保衛(wèi)成吉思汗陵、祭奠成吉思汗的達爾扈特人父子之間口口相傳,這部書將神秘的成吉思汗祭奠文化展示給人們,也使許多過去不為人所知的珍貴史料為人們所了解。
目前,奇忠義仍是世襲的濟農(nóng),主管成吉思汗祭奠。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到成陵參觀時,也都由他陪同。按照傳統(tǒng),祭祀圣祖成吉思汗是奇忠義家族神圣的義務。幾十年來,奇忠義一直以祖父圖布升吉爾格勒和碩親王為楷模,忠實地履行日祭、月祭、季祭。
十一、美滿家庭
與人們的傳統(tǒng)觀念不同,奇忠義的夫人并非門當戶對的名門貴胄之后,而是出身貧寒的牧戶之女。說來還有一段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
1947年春,祖父圖親王命奇忠義派人赴察哈爾請德高望重的董嘉活佛回郡王旗,為奇忠義尋找配偶。
董嘉活佛閉門念了3天經(jīng),除徒弟之外,不準任何人打擾。3天之后,董嘉活佛從經(jīng)院出來,向圖親王出示了佛祖的旨意:奇忠義的配偶在冬至日出的方向,距王府70—100華里之內(nèi),這家的住戶坐東向西,家有一條花狗,姑娘芳齡十七、八歲。
圖親王派人尋找,得到了十幾人的名單。董嘉活佛又誦經(jīng)3天后,從本巴(神簽筒)中抽出了配偶的名字,并用紅筆在黃紙上寫下“奇忠義的天生配偶是林哈娃(小名)”交給圖親王,誦經(jīng)一番,說“佛祖為你找到了長孫的配偶,請你在今年之內(nèi)把她娶回,他們就能和諧度日,白頭偕老”。
圖親王派人找到一貧如洗的林哈娃家,前去說親,交換哈達,擇吉日,舉辦了結親儀式。農(nóng)歷十一月十六日(公歷一九四八年一月二日),林哈娃正式嫁到王爺府,圖親王為她取名陶格斯。
也許是佛祖的保佑,奇忠義的婚姻雖然純屬封建包辦,婚前連面都沒見過,但是在五十多年的人生道路上,倆人歷經(jīng)風雨坎坷,始終相濡以沫,相親相愛,感情融洽,幸福美滿。
老兩口四個兒子都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出生的。奇忠義擔任旗、盟領導職務,工作繁忙,妻子生孩子時都未能在身邊陪伴。陶格斯無怨無悔,默默地承擔了繁重的家務。
“文化大革命”中,奇忠義身陷囹圄,作為“牛鬼蛇神”的家屬,陶格斯默默地忍受著巨大的壓力,教育、培養(yǎng)孩子,操持家庭,也給奇忠義帶來了人生的希望。
老兩口慈祥、和睦,他們的家庭也是一個民族團結的大家庭——大兒媳婦是江蘇的漢族人,二、三兒媳婦是伊盟的漢族人,四兒媳婦是鄂溫克族人。如今,奇忠義和老伴孫兒、孫女繞膝,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年逾古稀的奇忠義老人,作為草原上的最后一位王爺,他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折射著鄂爾多斯高原的滄桑,也留給后人寶貴的啟迪。
(本文寫作參考了奇忠義自傳《末代王爺》一書)
(作者單位: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院)
版權所有:中共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委黨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技術支持: 內(nèi)蒙古傳星科技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