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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內(nèi)蒙古區(qū)情網(wǎng)  /  數(shù)字史志  /  期刊  /  方志期刊  /  2010年  /  第三期
  • (史海鉤沉)做皇帝的悲劇
  • 中國歷史上有三位以惠字為謚號的皇帝,即漢惠帝、晉惠帝、明惠帝。他們?nèi)齻€也許算不上歷史上最不幸的皇帝,卻算得上是最倒霉的天子。古代皇帝駕崩,依據(jù)他生前言行和業(yè)績而定謚。謚為“惠”者,大抵是仁弱之輩。說他們?nèi)说姑?,一是因?yàn)榍叭位实蹧]有給繼位者鋪好路,甚至是把新皇帝往火坑里推;二是因?yàn)樗麄冏陨聿痪邆渥鎏煜轮鞯哪芰?。漢惠帝劉盈宅心仁厚而懦弱無能,晉惠帝司馬衷心腸不壞卻是個白癡,明惠帝朱允炆善良聰明但缺乏謀略。除此而外,他們身邊各有一位虎視眈眈的人物。劉盈母親呂雉的陰毒,司馬衷皇后賈南風(fēng)的兇悍,朱允炆叔父朱棣的老辣,使他們注定要成為歷史上的悲劇人物。

    劉邦稱漢王第二年立劉盈為太子,當(dāng)時劉盈只有六歲。后來劉邦納戚夫人,生趙王如意,如意聰明勇敢,戚夫人溫柔賢淑,深得劉邦寵愛。此后劉邦逐漸疏遠(yuǎn)呂后,又察覺太子性格仁弱,不像自己,遂打算廢劉盈而立如意。廢嫡立庶,不合祖宗之法,因而遭到大臣們的反對,劉邦心存顧慮而未下決心。呂后情急,請足智多謀的張良想辦法保住太子。張良畫計(jì),教呂后派人,卑辭厚幣,請隱居商山的四位高人出山做太子師傅。劉邦稱帝時曾詔請四老入朝輔政,沒有如愿,如今四位白胡子老漢成了太子的老師,太子因此贏得好賢之名,聲望播于朝野。高祖見狀,知道太子羽翼已成,廢立之計(jì)難以實(shí)現(xiàn),終日與戚夫人悲歌飲酒,借酒澆愁。此時的劉邦,只是個茍延殘喘的老人,已無力與呂后及其支持者斗爭??蓱z的劉盈就這樣被各懷心計(jì)的人組成的政治集團(tuán)推入政治漩渦的核心,成為自己母親及其黨羽的犧牲品。

    公元前194年,高祖駕崩,惠帝即位,呂雉以皇太后身份臨朝稱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夫人母子。她先把夫人囚禁起來,剃光頭發(fā),身穿囚衣,罰做舂米苦役,又將趙王如意召至長安聽候處置。劉盈知道太后用意,就親自到城外把趙王接到宮中,與自己形影不離。過了幾個月,劉盈早起出去練習(xí)射箭,如意在寢室睡懶覺。太后趁此機(jī)會,派人用毒藥害死趙王,然后用酷刑將夫人變成“人彘”,放在廁所,讓惠帝參觀?;莸鄣弥?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戚">戚夫人,悲憤交加,痛哭失聲,大病一場,一年多不能起床。他讓使臣轉(zhuǎn)告呂后:“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復(fù)治天下!”如此滅絕入性的暴行,使劉盈徹底看清了母親的兇殘與皇權(quán)背后的恐怖,這位徒有虛名的皇帝心灰意冷,“此后日飲為淫樂,不聽政,七年而崩?!眳魏蟛粌H對所恨的人進(jìn)行慘無人道的報復(fù),連親生兒子也施以非人的折磨,令其悲憤抑郁而死,為她成為真正的女皇掃清道路,其惡毒可謂前無古人,后有來者。歷史學(xué)家對呂后的無道一致遣責(zé),卻沒有人對呂后的幫兇張良、叔孫通及“商山四皓”給予批判。如果沒有他們?yōu)榛⒆鱾t,豈能有劉盈、如意的悲?。繀魏笥衷跄芩疗漭倍??呂后拼命保太子,為的是實(shí)現(xiàn)自己的政治野心,而張良等大臣保太子,則是根據(jù)所謂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祖宗遺法,朝臣們關(guān)心的是太子身份是否符合規(guī)定,而其德才如何,并不重要。臣僚們出于自身利益考慮,即使是個蠢才,也能把他打扮成英主。下面的故事將證實(shí)這一點(diǎn)。逼死了兒子,這位老婦人應(yīng)該如愿以償了,但在給惠帝發(fā)喪時呂雉干哭不下淚。張良的兒子張辟疆為侍中,見此情景,對身旁的陳平說:“太后只有這一個兒子,臨喪不悲,你知道其中玄奧嗎?”陳平說:“怎么解釋?”辟疆說:“皇帝沒有成年的兒子可以繼位,太后對你們這些老臣心存畏忌。你們奏請呂家的人掌兵權(quán),做大官,太后才會歡喜放心,你們就可免殺身之禍了?!必┫嚓惼揭烙?jì)而行,太后大喜,這才像模像樣地哭了一場。從此呂雉和他的心腹呂臺、呂產(chǎn)、呂祿等專政弄權(quán),朝政大壞。張良一言,壞了劉邦大事,導(dǎo)致太后當(dāng)國;張辟疆一言,使呂氏家族坐了天下,導(dǎo)致外戚專權(quán)。劉邦生前曾以善于駕馭豪杰自詡,卻被張氏父子搞得枝葉凋零,社稷不安。歷史和這位白手起家的草莽英雄開了個令人悲哀的玩笑。

    呂后為了連根固本,竟違背人倫,把惠帝親姐姐魯元公主的女兒定為皇后。不知什么原因,皇后無子,呂雉就找個后宮女子所生的男孩冒充太子,將其母殺掉?;莸鬯溃∧泻?dāng)了皇帝,不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發(fā)誓要在將來為母報仇。呂雉知道事泄,便把小皇帝幽禁,揚(yáng)言皇帝病重,更立恒山王劉弘為帝。此時的呂后已是一言九鼎,滿朝文武,唯唯而已。盡管如此,她還是寢食難安。她知道老臣們只是佯為順從,而心中則牢記“非劉氏不得王”的約法。這位老婦人自知罪孽深重,心懷鬼胎,噩夢不斷。為保平安,太后安排鑾駕到霸上作祓除之祭(除祟祛邪的儀式),返回途中遇到一條黑狗向她撲來,傷了肋骨。呂后嚇得半死,找術(shù)士占卜,卜者知道老婦人的心病,故意說那黑狗是趙王如意陰魂作祟。呂后聞言,那一半魂也飛到九霄云外去了,“遂病腋傷而崩?!薄稘h書·五行志》這段記載是否屬實(shí),不得而知。但為惡者心虛,殺人者怕鬼,乃人之常情。如果神安,何至于祓于霸上?所以,呂雉死于驚懼的記載,當(dāng)是可信的。司馬遷和班固修史距劉邦時代不遠(yuǎn),呂后畢竟是漢高祖的原配夫人,所以史臣筆下留情,對她的記載語焉不詳,評價也比較謹(jǐn)慎?!妒酚洝翁蟊炯o(jì)》結(jié)語說:“孝惠皇帝,高后之時,黎民得離戰(zhàn)亂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痹诶淇釓?qiáng)橫的母后陰影之下,仁弱的惠帝不“垂拱”行嗎?還是班固為惠帝說了句公道話:“孝惠內(nèi)修親親,外禮宰相,優(yōu)寵齊悼、趙隱,恩敬篤矣。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納曹相國之對而心悅,可謂寬仁之主。遭呂太后虧損至德,悲夫!(《漢書·惠帝紀(jì)贊》)

    第二位倒霉皇帝司馬衷,也是個被女人玩于股掌之上的傀儡。所不同的是,這個女人是他的老婆。司馬衷生性癡呆,九歲時被立為太子,立重臣賈充之女賈南風(fēng)為妃。也許因?yàn)槟昙o(jì)尚幼,缺陷還不明顯。到后來癡性漸著,“朝廷咸知不堪政事,武帝亦疑焉?!庇谑敲偬蛹捌鋿|宮官屬來朝,設(shè)宴招待,然后將一宗疑案文卷密封,派人交給太子,要他作出判決,使臣在殿外立等回音。賈妃見狀,又急又怕,忙請從官代為作答。答者引經(jīng)據(jù)典,煞費(fèi)躊躇。給事官張泓向賈后獻(xiàn)策道:“太子不學(xué)無術(shù),這誰都知道。答詔引用古書經(jīng)義,皇上必然生疑,追究下來,大家都得獲罪。不如直接憑己意對答。”賈妃大喜,悄聲對張泓說:“你若給我擺平這事,日后與你同享富貴!”張泓憑借小聰明,代太子草擬了答卷,由司馬衷手抄一遍交了上去。武帝閱卷大喜,把卷子扔給太子少傅衛(wèi)瓘,說:“你還有何話說?”衛(wèi)瓘十分尷尬。眾臣見風(fēng)轉(zhuǎn)舵,齊聲高呼萬歲,太子遂安。司馬衷的太子之位保住了,卻為后來的外戚專權(quán)、皇后主政及隨之爆發(fā)的八王之亂埋下了伏筆。司馬衷九歲時做了皇帝,賈妃順理成章地立為皇后。小皇帝不能理政,朝政由晉武帝的老丈人、楊太后的父親楊駿把持。楊駿恃寵專權(quán),結(jié)黨營私,排斥異己,變亂朝綱,弄得“公室怨望,天下憤然”。賈后秘招楚王司馬瑋入朝,殺死楊駿并夷其三族。賈皇后滅了政敵,登上了權(quán)力頂峰,開始導(dǎo)演“八王之亂”的血腥鬧劇,宗室諸王先后入朝秉政又先后被殺,成為賈后操縱的傀儡和犧牲品,而司馬衷則成為這位毒婦手中的王牌。玩火者自焚。賈后禍亂宮廷,自以為得計(jì),她除掉楊駿之后,又殺了楊太后,廢了太子司馬遹,還把司馬衷的三個兒子及其生母謝氏秘密害死。她以為挾天予以令諸侯就可以為所欲為,沒想到比自己更兇悍的趙王司馬倫不吃這套,他看出賈后的用心,所以干脆廢了晉惠帝,自立為帝,然后賜給賈后一杯毒酒,來個以毒攻毒,結(jié)束了賈南風(fēng)丑惡的生命。司馬衷在脫離惡婦控制之后,又淪為階下囚。不久趙王倫被殺,惠帝復(fù)位,成為后繼作亂者挾持地對象。再后來內(nèi)亂愈演愈烈,洛陽殘破,惠帝被迫逃往長安,一路形同乞丐,飽受顛沛流離之苦。流寓長安不久,又被諸王“迎”回洛陽,當(dāng)時景況是“帝乘牛車,行宮藉草,公卿跋涉”。此時西晉氣數(shù)已盡,司馬衷也失去了政治籌碼的作用,中毒而死,享年四十八歲。

    朱元璋做了皇帝,立懿文太子為繼承人。太子病亡,朱元璋立太子二兒子朱允炆為皇太孫。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駕崩,朱允炆繼皇帝位,年號建文,史稱建文帝。這位年輕人生長于深宮,好學(xué)聰慧,“性至孝”,父親病重,他日夜守護(hù),不離左右。居喪哀痛,以至于身體消瘦。又生性仁厚,太祖讓他省決章奏,他對刑事案宗作出寬大處理,并對太祖所定刑律過重之處作了修改,深得民心。初登大寶的年輕天子,一心要興利除弊,肅清朝政,抑制豪強(qiáng),惠澤百姓,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但他沒有治國經(jīng)驗(yàn),不知道離開朱元璋的庇護(hù),自己處于何等危險的境地。登基伊始,他以齊泰、黃子澄為謀臣,又起用名儒方孝孺入朝輔弼,開始興利除弊。一方面清理冤獄,整飭吏治,蠲免租稅,勸課農(nóng)桑;一方面打擊豪強(qiáng),削弱藩鎮(zhèn),誅除不法。這些舉措本無過錯,錯就錯在時機(jī)的選擇。朱允炆是以皇孫的身份繼承帝位,朱元璋分封的王公諸侯們本來就不服氣這位晚輩皇親,而朱允炆早就對這幫驕奢淫逸、橫行霸道的皇親國戚不滿,視之為朝廷的蠹蟲、國家的禍害,必欲除之而后快。然而他忘了漢文帝銷藩,引發(fā)七國之亂,幾乎使朝廷顛覆,主張銷藩的晁錯還搭上了性命。他更致命的錯誤是拿燕王朱棣開刀,給朱棣篡位提供了機(jī)會。懲治幾個惡跡昭著的王公貴族,導(dǎo)致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關(guān)系緊張,還不要緊;剝奪手握重兵、聲威顯赫的親王爵位,勢必引發(fā)君臣之間的武力較量。朱棣是新皇帝的祖叔父,又是與朱元璋并肩作戰(zhàn)的開國元勛,親信部屬遍布天下,且深謀遠(yuǎn)慮,統(tǒng)兵多年,一旦有了發(fā)難的借口,其虎狼之師,無人能敵。使建文帝決策失誤,引發(fā)靖難之變的禍?zhǔn)资驱R泰。此人在明太祖時一直在兵部任職,從兵部主事升至兵部尚書。朱元璋曾招見齊泰詢問情況,他能歷數(shù)邊將姓名而無遺漏,問到山川地理、軍事部署,他立即從袖中取出早已繪制好的手冊呈上,內(nèi)容既簡明扼要又周密準(zhǔn)確。朱元璋大為贊賞稱奇,寄予厚望,臨終時囑咐齊泰輔佐皇太孫??上Т巳耸熘娛露恢O政治,知兵而不會用兵。朱元璋駕崩,他請建文下詔,命諸王留在自己的府邸,不得赴京奔喪,王國官吏由朝廷節(jié)制。詔書一出,諸王怨怒,指責(zé)齊泰離間皇親。燕王朱棣已南行至淮安,齊泰急忙派人持敕書令其歸邸,又與黃子澄商量撤銷不法王公的封國。敵對雙方劍拔駑張,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燕王回府稱病,暗中調(diào)集兵馬,籌劃政變。如此嚴(yán)峻的形勢,危險的處境,建文帝視若平常,他把軍國大事交給齊泰,自己則與學(xué)士們一起討論周官法度,“處便殿,弄柔翰,”儼然太平天子氣象。朝臣中有人勸齊泰不要操之過急,泰怒曰:“名正言順,敵乃可服?!毖嗤醯弥屿o,認(rèn)為時機(jī)已到,勝券在握,便以誅齊泰為名,舉兵發(fā)難。天子幼稚,謀士輕躁,文臣迂闊,朝野觀望,軍心動搖,加上舉措失宜,這場政治斗爭的勝負(fù)可想而知。明朝人李贄著《藏書》、《續(xù)藏書》,記載了這段歷史。李贄諷刺齊泰是靖難之役的功之首、罪之魁。他親手毀了建文帝,是罪之魁;反過來成就了明成祖,是功之首。李贄評價建文帝“但可謂能長養(yǎng)死難之人才,而不可謂能長養(yǎng)輔弼之人才也?!辈诲e,朱允炆待人以誠,存心以善,所以大難臨頭,身邊的人如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無不以死相報。不能致敵于死地,而自蹈死地,雖有忠臣之名,難免敗事之譏。方孝孺一代儒宗,讀書人領(lǐng)袖,其言行用于修身則可,用于治國則不可。我們不妨把建文與康熙作個比較。玄燁幼年登基,鰲拜以長輩元勛身份輔政。鰲拜專權(quán)跋扈,凌駕于皇帝之上,玄燁久欲除之,苦于勢單力薄,所以隱忍不發(fā)。經(jīng)過長期準(zhǔn)備,最后一擊致命。如果建文帝處在康熙的境地,必不能忍,其結(jié)果也是可以逆料的。

     

    (作者: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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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史海鉤沉)做皇帝的悲劇
  • 中國歷史上有三位以惠字為謚號的皇帝,即漢惠帝、晉惠帝、明惠帝。他們?nèi)齻€也許算不上歷史上最不幸的皇帝,卻算得上是最倒霉的天子。古代皇帝駕崩,依據(jù)他生前言行和業(yè)績而定謚。謚為“惠”者,大抵是仁弱之輩。說他們?nèi)说姑梗皇且驗(yàn)榍叭位实蹧]有給繼位者鋪好路,甚至是把新皇帝往火坑里推;二是因?yàn)樗麄冏陨聿痪邆渥鎏煜轮鞯哪芰?。漢惠帝劉盈宅心仁厚而懦弱無能,晉惠帝司馬衷心腸不壞卻是個白癡,明惠帝朱允炆善良聰明但缺乏謀略。除此而外,他們身邊各有一位虎視眈眈的人物。劉盈母親呂雉的陰毒,司馬衷皇后賈南風(fēng)的兇悍,朱允炆叔父朱棣的老辣,使他們注定要成為歷史上的悲劇人物。

    劉邦稱漢王第二年立劉盈為太子,當(dāng)時劉盈只有六歲。后來劉邦納戚夫人,生趙王如意,如意聰明勇敢,戚夫人溫柔賢淑,深得劉邦寵愛。此后劉邦逐漸疏遠(yuǎn)呂后,又察覺太子性格仁弱,不像自己,遂打算廢劉盈而立如意。廢嫡立庶,不合祖宗之法,因而遭到大臣們的反對,劉邦心存顧慮而未下決心。呂后情急,請足智多謀的張良想辦法保住太子。張良畫計(jì),教呂后派人,卑辭厚幣,請隱居商山的四位高人出山做太子師傅。劉邦稱帝時曾詔請四老入朝輔政,沒有如愿,如今四位白胡子老漢成了太子的老師,太子因此贏得好賢之名,聲望播于朝野。高祖見狀,知道太子羽翼已成,廢立之計(jì)難以實(shí)現(xiàn),終日與戚夫人悲歌飲酒,借酒澆愁。此時的劉邦,只是個茍延殘喘的老人,已無力與呂后及其支持者斗爭??蓱z的劉盈就這樣被各懷心計(jì)的人組成的政治集團(tuán)推入政治漩渦的核心,成為自己母親及其黨羽的犧牲品。

    公元前194年,高祖駕崩,惠帝即位,呂雉以皇太后身份臨朝稱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夫人母子。她先把夫人囚禁起來,剃光頭發(fā),身穿囚衣,罰做舂米苦役,又將趙王如意召至長安聽候處置。劉盈知道太后用意,就親自到城外把趙王接到宮中,與自己形影不離。過了幾個月,劉盈早起出去練習(xí)射箭,如意在寢室睡懶覺。太后趁此機(jī)會,派人用毒藥害死趙王,然后用酷刑將夫人變成“人彘”,放在廁所,讓惠帝參觀?;莸鄣弥?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戚">戚夫人,悲憤交加,痛哭失聲,大病一場,一年多不能起床。他讓使臣轉(zhuǎn)告呂后:“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復(fù)治天下!”如此滅絕入性的暴行,使劉盈徹底看清了母親的兇殘與皇權(quán)背后的恐怖,這位徒有虛名的皇帝心灰意冷,“此后日飲為淫樂,不聽政,七年而崩。”呂后不僅對所恨的人進(jìn)行慘無人道的報復(fù),連親生兒子也施以非人的折磨,令其悲憤抑郁而死,為她成為真正的女皇掃清道路,其惡毒可謂前無古人,后有來者。歷史學(xué)家對呂后的無道一致遣責(zé),卻沒有人對呂后的幫兇張良、叔孫通及“商山四皓”給予批判。如果沒有他們?yōu)榛⒆鱾t,豈能有劉盈、如意的悲?。繀魏笥衷跄芩疗漭倍??呂后拼命保太子,為的是實(shí)現(xiàn)自己的政治野心,而張良等大臣保太子,則是根據(jù)所謂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祖宗遺法,朝臣們關(guān)心的是太子身份是否符合規(guī)定,而其德才如何,并不重要。臣僚們出于自身利益考慮,即使是個蠢才,也能把他打扮成英主。下面的故事將證實(shí)這一點(diǎn)。逼死了兒子,這位老婦人應(yīng)該如愿以償了,但在給惠帝發(fā)喪時呂雉干哭不下淚。張良的兒子張辟疆為侍中,見此情景,對身旁的陳平說:“太后只有這一個兒子,臨喪不悲,你知道其中玄奧嗎?”陳平說:“怎么解釋?”辟疆說:“皇帝沒有成年的兒子可以繼位,太后對你們這些老臣心存畏忌。你們奏請呂家的人掌兵權(quán),做大官,太后才會歡喜放心,你們就可免殺身之禍了?!必┫嚓惼揭烙?jì)而行,太后大喜,這才像模像樣地哭了一場。從此呂雉和他的心腹呂臺、呂產(chǎn)、呂祿等專政弄權(quán),朝政大壞。張良一言,壞了劉邦大事,導(dǎo)致太后當(dāng)國;張辟疆一言,使呂氏家族坐了天下,導(dǎo)致外戚專權(quán)。劉邦生前曾以善于駕馭豪杰自詡,卻被張氏父子搞得枝葉凋零,社稷不安。歷史和這位白手起家的草莽英雄開了個令人悲哀的玩笑。

    呂后為了連根固本,竟違背人倫,把惠帝親姐姐魯元公主的女兒定為皇后。不知什么原因,皇后無子,呂雉就找個后宮女子所生的男孩冒充太子,將其母殺掉?;莸鬯?,小男孩當(dāng)了皇帝,不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發(fā)誓要在將來為母報仇。呂雉知道事泄,便把小皇帝幽禁,揚(yáng)言皇帝病重,更立恒山王劉弘為帝。此時的呂后已是一言九鼎,滿朝文武,唯唯而已。盡管如此,她還是寢食難安。她知道老臣們只是佯為順從,而心中則牢記“非劉氏不得王”的約法。這位老婦人自知罪孽深重,心懷鬼胎,噩夢不斷。為保平安,太后安排鑾駕到霸上作祓除之祭(除祟祛邪的儀式),返回途中遇到一條黑狗向她撲來,傷了肋骨。呂后嚇得半死,找術(shù)士占卜,卜者知道老婦人的心病,故意說那黑狗是趙王如意陰魂作祟。呂后聞言,那一半魂也飛到九霄云外去了,“遂病腋傷而崩?!薄稘h書·五行志》這段記載是否屬實(shí),不得而知。但為惡者心虛,殺人者怕鬼,乃人之常情。如果神安,何至于祓于霸上?所以,呂雉死于驚懼的記載,當(dāng)是可信的。司馬遷和班固修史距劉邦時代不遠(yuǎn),呂后畢竟是漢高祖的原配夫人,所以史臣筆下留情,對她的記載語焉不詳,評價也比較謹(jǐn)慎?!妒酚洝翁蟊炯o(jì)》結(jié)語說:“孝惠皇帝,高后之時,黎民得離戰(zhàn)亂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痹诶淇釓?qiáng)橫的母后陰影之下,仁弱的惠帝不“垂拱”行嗎?還是班固為惠帝說了句公道話:“孝惠內(nèi)修親親,外禮宰相,優(yōu)寵齊悼、趙隱,恩敬篤矣。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納曹相國之對而心悅,可謂寬仁之主。遭呂太后虧損至德,悲夫!(《漢書·惠帝紀(jì)贊》)

    第二位倒霉皇帝司馬衷,也是個被女人玩于股掌之上的傀儡。所不同的是,這個女人是他的老婆。司馬衷生性癡呆,九歲時被立為太子,立重臣賈充之女賈南風(fēng)為妃。也許因?yàn)槟昙o(jì)尚幼,缺陷還不明顯。到后來癡性漸著,“朝廷咸知不堪政事,武帝亦疑焉?!庇谑敲偬蛹捌鋿|宮官屬來朝,設(shè)宴招待,然后將一宗疑案文卷密封,派人交給太子,要他作出判決,使臣在殿外立等回音。賈妃見狀,又急又怕,忙請從官代為作答。答者引經(jīng)據(jù)典,煞費(fèi)躊躇。給事官張泓向賈后獻(xiàn)策道:“太子不學(xué)無術(shù),這誰都知道。答詔引用古書經(jīng)義,皇上必然生疑,追究下來,大家都得獲罪。不如直接憑己意對答?!辟Z妃大喜,悄聲對張泓說:“你若給我擺平這事,日后與你同享富貴!”張泓憑借小聰明,代太子草擬了答卷,由司馬衷手抄一遍交了上去。武帝閱卷大喜,把卷子扔給太子少傅衛(wèi)瓘,說:“你還有何話說?”衛(wèi)瓘十分尷尬。眾臣見風(fēng)轉(zhuǎn)舵,齊聲高呼萬歲,太子遂安。司馬衷的太子之位保住了,卻為后來的外戚專權(quán)、皇后主政及隨之爆發(fā)的八王之亂埋下了伏筆。司馬衷九歲時做了皇帝,賈妃順理成章地立為皇后。小皇帝不能理政,朝政由晉武帝的老丈人、楊太后的父親楊駿把持。楊駿恃寵專權(quán),結(jié)黨營私,排斥異己,變亂朝綱,弄得“公室怨望,天下憤然”。賈后秘招楚王司馬瑋入朝,殺死楊駿并夷其三族。賈皇后滅了政敵,登上了權(quán)力頂峰,開始導(dǎo)演“八王之亂”的血腥鬧劇,宗室諸王先后入朝秉政又先后被殺,成為賈后操縱的傀儡和犧牲品,而司馬衷則成為這位毒婦手中的王牌。玩火者自焚。賈后禍亂宮廷,自以為得計(jì),她除掉楊駿之后,又殺了楊太后,廢了太子司馬遹,還把司馬衷的三個兒子及其生母謝氏秘密害死。她以為挾天予以令諸侯就可以為所欲為,沒想到比自己更兇悍的趙王司馬倫不吃這套,他看出賈后的用心,所以干脆廢了晉惠帝,自立為帝,然后賜給賈后一杯毒酒,來個以毒攻毒,結(jié)束了賈南風(fēng)丑惡的生命。司馬衷在脫離惡婦控制之后,又淪為階下囚。不久趙王倫被殺,惠帝復(fù)位,成為后繼作亂者挾持地對象。再后來內(nèi)亂愈演愈烈,洛陽殘破,惠帝被迫逃往長安,一路形同乞丐,飽受顛沛流離之苦。流寓長安不久,又被諸王“迎”回洛陽,當(dāng)時景況是“帝乘牛車,行宮藉草,公卿跋涉”。此時西晉氣數(shù)已盡,司馬衷也失去了政治籌碼的作用,中毒而死,享年四十八歲。

    朱元璋做了皇帝,立懿文太子為繼承人。太子病亡,朱元璋立太子二兒子朱允炆為皇太孫。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駕崩,朱允炆繼皇帝位,年號建文,史稱建文帝。這位年輕人生長于深宮,好學(xué)聰慧,“性至孝”,父親病重,他日夜守護(hù),不離左右。居喪哀痛,以至于身體消瘦。又生性仁厚,太祖讓他省決章奏,他對刑事案宗作出寬大處理,并對太祖所定刑律過重之處作了修改,深得民心。初登大寶的年輕天子,一心要興利除弊,肅清朝政,抑制豪強(qiáng),惠澤百姓,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但他沒有治國經(jīng)驗(yàn),不知道離開朱元璋的庇護(hù),自己處于何等危險的境地。登基伊始,他以齊泰、黃子澄為謀臣,又起用名儒方孝孺入朝輔弼,開始興利除弊。一方面清理冤獄,整飭吏治,蠲免租稅,勸課農(nóng)桑;一方面打擊豪強(qiáng),削弱藩鎮(zhèn),誅除不法。這些舉措本無過錯,錯就錯在時機(jī)的選擇。朱允炆是以皇孫的身份繼承帝位,朱元璋分封的王公諸侯們本來就不服氣這位晚輩皇親,而朱允炆早就對這幫驕奢淫逸、橫行霸道的皇親國戚不滿,視之為朝廷的蠹蟲、國家的禍害,必欲除之而后快。然而他忘了漢文帝銷藩,引發(fā)七國之亂,幾乎使朝廷顛覆,主張銷藩的晁錯還搭上了性命。他更致命的錯誤是拿燕王朱棣開刀,給朱棣篡位提供了機(jī)會。懲治幾個惡跡昭著的王公貴族,導(dǎo)致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關(guān)系緊張,還不要緊;剝奪手握重兵、聲威顯赫的親王爵位,勢必引發(fā)君臣之間的武力較量。朱棣是新皇帝的祖叔父,又是與朱元璋并肩作戰(zhàn)的開國元勛,親信部屬遍布天下,且深謀遠(yuǎn)慮,統(tǒng)兵多年,一旦有了發(fā)難的借口,其虎狼之師,無人能敵。使建文帝決策失誤,引發(fā)靖難之變的禍?zhǔn)资驱R泰。此人在明太祖時一直在兵部任職,從兵部主事升至兵部尚書。朱元璋曾招見齊泰詢問情況,他能歷數(shù)邊將姓名而無遺漏,問到山川地理、軍事部署,他立即從袖中取出早已繪制好的手冊呈上,內(nèi)容既簡明扼要又周密準(zhǔn)確。朱元璋大為贊賞稱奇,寄予厚望,臨終時囑咐齊泰輔佐皇太孫??上Т巳耸熘娛露恢O政治,知兵而不會用兵。朱元璋駕崩,他請建文下詔,命諸王留在自己的府邸,不得赴京奔喪,王國官吏由朝廷節(jié)制。詔書一出,諸王怨怒,指責(zé)齊泰離間皇親。燕王朱棣已南行至淮安,齊泰急忙派人持敕書令其歸邸,又與黃子澄商量撤銷不法王公的封國。敵對雙方劍拔駑張,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燕王回府稱病,暗中調(diào)集兵馬,籌劃政變。如此嚴(yán)峻的形勢,危險的處境,建文帝視若平常,他把軍國大事交給齊泰,自己則與學(xué)士們一起討論周官法度,“處便殿,弄柔翰,”儼然太平天子氣象。朝臣中有人勸齊泰不要操之過急,泰怒曰:“名正言順,敵乃可服?!毖嗤醯弥屿o,認(rèn)為時機(jī)已到,勝券在握,便以誅齊泰為名,舉兵發(fā)難。天子幼稚,謀士輕躁,文臣迂闊,朝野觀望,軍心動搖,加上舉措失宜,這場政治斗爭的勝負(fù)可想而知。明朝人李贄著《藏書》、《續(xù)藏書》,記載了這段歷史。李贄諷刺齊泰是靖難之役的功之首、罪之魁。他親手毀了建文帝,是罪之魁;反過來成就了明成祖,是功之首。李贄評價建文帝“但可謂能長養(yǎng)死難之人才,而不可謂能長養(yǎng)輔弼之人才也?!辈诲e,朱允炆待人以誠,存心以善,所以大難臨頭,身邊的人如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無不以死相報。不能致敵于死地,而自蹈死地,雖有忠臣之名,難免敗事之譏。方孝孺一代儒宗,讀書人領(lǐng)袖,其言行用于修身則可,用于治國則不可。我們不妨把建文與康熙作個比較。玄燁幼年登基,鰲拜以長輩元勛身份輔政。鰲拜專權(quán)跋扈,凌駕于皇帝之上,玄燁久欲除之,苦于勢單力薄,所以隱忍不發(fā)。經(jīng)過長期準(zhǔn)備,最后一擊致命。如果建文帝處在康熙的境地,必不能忍,其結(jié)果也是可以逆料的。

     

    (作者: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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